珍珑幻界像摔碎的镜子一样,破碎的画面上纠缠着细密的电光。附着金焰的伏念魂网变淡变浅,终于如摇曳于风中的残烛悄然熄灭。四位七弦术士的境况无比凄惨,席休的身躯犹如焦黑的枯木,术士团的统领们更是面带狰狞的死去,只留下森白的断肢碎骨。
席休祭祀呼吸急促,他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他抖动着相对完好的食指在雪地里勾画着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安秋素捂住了楚凉月的双眼,她也很诧异这恐怖的雷霆出自哪个圣城的手笔,最起码不是星月灵城的禁罚。
“席休祭司,你知道顾林佩是怎么殒落的吗?”奕寒神情肃穆,并没有诛杀敌手的喜悦。
“沧澜大陆三百年的和平是八座圣城维持的,传奇强者不希望再看到动乱和战争。你或许不知道,沧澜大陆任何离尘境界的强者都会受到警告,不能在大陆动用离尘力量。敢于触碰这个禁区的人,圣城就会降下禁忌之罚,顾林佩就是被烧死在赤焰金城的天绝烬灭之下”。
“你们为何...无恙?”席休声音模糊而急促,他强于三位术士团统领的术法修为让他还能残喘片刻。
“禁忌之罚针对代表毁灭的离尘战力,我和折瑜上师的珍珑幻界本源是封印与禁锢,自然不会受到打击。这道接天雷霆来自禁空古城,浩如天威,湮灭一切鬼祟”。
“咳咳...呵呵。奕寒上师,我后悔了,原来...穷极一生误入了...歧途......”。席休死了,雪地上极为隐蔽的术法符号也被他染血的食指抹除。奕寒向终年不化的冰川冻土上猛然轰击,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坑洞。
封尘雪原终年肆虐的冰雪风暴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道吞没了多少生命,此刻只不过是埋葬了几十具尸首。奥川帝国无比尊崇的七弦术士与曾经死在这里的鸟兽共地长眠,他们是逝去的浪花,只是江海中的一粟。
“古来多少强者成为了历史的烟尘,暗淡于这苍穹之下。人生须臾,譬如朝露。一世之雄主,百年之草民。溯源而观,此间又有什么不同?修士历尽险阻,但求与江河长流,与天地同寿。若不能心怀沧澜,唯我独尊。不能惠泽众生,高高在上。任一己之私欲,于万代而不顾。凭超凡之神通,以万物为刍狗。这样又与凶帝暴君何异?”
奕寒看着被冰雪掩埋的席休等人,不禁心生感慨。
青荻村的码头上,身形瘦弱佝偻的老人吃力地搬运着货物。缝满补丁的灰麻短袄略显单薄,他稍作歇息,显然是有些倦怠。
“这几日,天总是阴沉沉的,不久又要下大雪了吧。不知道经常和我喝酒闲聊的几位老骨头,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老人口中念叨着,他久久地凝望着北方的阴云。
“苏老汉,你可别偷懒了。雇主正急着装船赶路呢,你可别忘了前两天被档头苛扣的工钱”。
“就来,就来。我现在还心疼我那几瓶酒钱哩”。
矮胖店主周炎喜笑颜开地点算着账本。
“今天中午来碗面馆的生意不错,等银城的人安顿好亲族,估摸着吃面的人更多。是时候物色几名帮工了,必须能吃得了苦,静得下心,人机灵,手脚也要麻利些”。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不有现成的苦力吗。留在这里,有吃有住,还能免去一死。就是人长得阴厉了些,店里的伙计定是当不成了,可以去后厨打杂,和面挑水是个力气活。那老头面相周正,当个熟于世故的掌柜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自己这把老骨头就轻松喽。
周炎正为自己的精打细算得意的时候,后厨中,四个呆若木鸡的奥川术士感应到周炎不怀好意的笑容,内心战栗不止。
“咦?怎么大晴天的会有雷声,奇怪的很呢。你们听到了吗?”
恢复行动的四人相顾摇头,他们可不敢招惹这个貌似市侩平庸的店主。
“真没听到?既然你们听不到,就在我这面馆里帮工吧,什么时候做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放你们走”。周炎笑眯眯地喝了口清茶,一脸惬意地走了出去。
四人刚想做点小动作,赫然发现身体内不存在一丝丝的术法能量,他们悲苦地瘫倒在地,久久不语。
“真是让人幸福的头痛啊,我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厉害呢?真想看他受人欺负了,来找我哭鼻子。唔,不行!还是我去找他诉苦吧,这么大了还让母亲操心。青鳞,你不该生个儿子,若生个女孩多好。这样寒儿就不会到现在还没个媳妇”。
紫珊海王王妃,奕寒挚友紫灵王的母亲青鳞无奈地看着这个喋喋不休的月皇殿下,她那满脸骄傲自得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尊贵典雅。夸张的肢体动作伴随着阵阵笑声,毫无头绪的表述和欣喜的眼眸。不过,这样真好。青鳞是孤辰雪自小的好友,她已经很久没看到孤辰雪烂漫的笑颜了。
“小紫心浮气躁,又有些骄傲自满。还好有寒儿能制住他”。青鳞的声音温婉动人,她的美是眉眼处不经意的柔光,是安静倾听的浅笑,不疏离也不亲热的举止。如果说,孤辰雪的美是高贵华丽的雍容,皓月光辉的璀璨。青鳞应是玉润恬淡的雅致,清泉流水的通透。
青鳞提到奕寒的时候,眼中的闪过一丝怜惜的溺爱。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后面,口中呼唤着姨母,爱问问题的小身影,如今都如此成熟稳重了呢。
“禁空古城降下了雷罚,他们还是呆板了点,总是循规蹈矩的”。孤辰雪对于草率结束争斗的古城颇有怨念,她觉得不够精彩,说不定还能钓到几只大鱼。
青鳞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这个恶趣味的母亲。她先是迟疑片刻,低声问道:“他布置了这么多,你现在还不原谅他吗?”
孤辰雪嘴角温和的浅笑霎时变冷,她自然知道青鳞提到的‘他’。怎么能原谅?那个做出了无耻行径的男人。她一言不发地目视月皇殿的装饰,那里像是换了帷幔,比以往的素朴了些。
“你还是这样,寒儿可不是小紫,他敏感而聪慧,等他知道一切,你想怎么做?雪,有时候我们应该退一步,固守着自己的原则伤人伤己啊”。
一缕斜阳穿过镂空的玉窗,孤辰雪的侧脸晦暗难明。月皇的骄傲告诉自己不能听从青鳞的建议,可身为一位母亲的责任却不断的诘问自己的自私。
奥川帝国摄政大祭司身穿华贵的红袍,他端坐在议事殿的主座上。他的座下匍匐着几位同样红袍着装的人,袖口绣着七条金线。
“苍桀、风皋、御幽卿三位统领死了,席休祭司也阵亡在苦寒之地。你们信誓旦旦地承诺此次的布局万无一失,结果如何呢?”
七弦祭司们匍匐的身形隐约发抖。
“初次的交锋,我们奥川就颜面尽失。看来我们需要加快步伐了,让那个满脸写着野心的公孙瀚海尽快行动。同时获得各大灵族的激进派的好感,在伟大的神灵的指引下,顾林佩做不到的,就由本座实现,他就真的可以安息了”。阴森的声音响彻议事殿,七弦祭司们更加卑微地匍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