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无论如何井都不愿意再给这个家制造麻烦和事端,它已经摇摇欲坠,它已经名存实亡,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加速这个家的败落。
井踌躇不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门外这位冒失的青年。这时洪淑芬悄悄走过来责怪道:“井,你这样做不是一个女孩子的得体行为,哪怕你对他没有丁点意思,也不能当面让他这么难堪。知道吗”
在洪淑芬的责怪和催促下,井只得打开院门,勉强笑脸相迎。
而王晨推辞说只是路过这里,看见她顺便打个招呼而已,所以就不进来了。王晨一走,洪淑芬又对井批评了一番。井在沉默中再次感受着洪淑芬的善良和宽容。她实在想不明白,老天为何这么残忍地将善良的洪淑芬许配给混账透顶的夏清河,从而让人类的善良与丑恶形成如此鲜明的对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井按照洪淑芬的吩咐,开始像熟悉的朋友那样对待王晨。同时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井发现王晨不但为人坦率诚恳,另外来找她的目的也非常明确简单。他要么向她推荐极有阅读价值的书籍,要么让她帮忙抄写东西,明摆着只不是把她当成趣味相投的异性朋友,根本别无他念。
这让井感到安心的同时,多少有点抱歉。渐渐地,在内心深处,井把王晨也当成了值得信赖的朋友。此间王晨也大致了解到井的一些情况,比如爱好、性情、习惯等等。这使他们谈话的内容更加丰富,谈话的气氛也更加融洽起来。
可是这种貌似平静的日子仅仅持续了半个月,夏清河终于按奈不住了。这天晚上,王晨前脚刚走,他便对井咆哮起来:“如果你再跟那个臭小子交往,就不要住在我家,我家不是谈情说爱的公共场所。”
井不亢不卑地说:“我知道,不妨我明天就搬走。”
他们之间的再次争吵急坏了一旁的洪淑芬。可是洪淑芬尚未开口劝阻,夏清河已经厉声说道:“让她走,谁都不许阻拦,这个家我说了算。”说完怒气冲冲地上楼去了。洪淑芬假装没听见,低声对井说:“你姐夫就这个脾气,说完就没事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井愧疚地抓住她的手说:“姐,我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自己也想搬出去。”
“你准备搬到哪儿去”
“我租房子。”
“不行,你安心地给我住在这里,今后不许再说搬走的话,不然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姐姐。”说完不等井答话,转身朝楼上走去,显然是要去找夏清河理论。
望着洪淑芬离去的背影,井叹息着回到卧室,熄灭灯,长时间地站在窗前,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其实两天前她就拿到了房子的钥匙,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向洪淑芬辞别。今晚夏清河的话虽说让她找到了借口,问题是借口往往比谎言更可怕,它会让一个人的人品大打折扣。再加上洪淑芬的坚决反对,井越想越感到愧疚。
夏清河来到楼上,烦恼得像一具僵尸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沙发上。他觉得自己想杀人,想骂人。可是又不知道该杀谁,该骂谁。接下来,他躺在沙发上冷静地想了又想,掂量了又掂量,他觉得井搬出去对他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具体地说是更容易得手,说不定人不知鬼不觉他和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也不一定。
退一万步说,就算井不从他,反抗他,甚至仍然像现在这样不知好歹的拒绝他,避开洪淑芬,他也好大胆下手,或者说大胆地使用一切手段。他可不担心什么公安局,那里有该死的夏清雨帮他挡着呢。他越想越觉得井搬出去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其幻想的情节也渐渐进入了高潮。
就在这时候,洪淑芬推门走了进来。她说:“你今天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你让井搬到哪儿去,你说。”
夏清河懒洋洋地睁开眼,坐起身,一脸假笑地说:“我说的气话你也当真了,井是你堂妹不就是我堂妹吗,我怎么忍心撵她走呢,我不过想借此逼她不要再跟王晨来往罢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隐含着魔鬼般的微笑,看来他完全把洪淑芬当成傻子了。
洪淑芬的目的不过想留住井,并不想跟他争吵,所以也侧身坐在沙发上说:“你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万一井真要搬出去,周围邻居会怎么看我们,这些你都想到过吗”
夏清河不以为然地说:“能怎么看我们,真搬出去就真搬出去,等她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再接她回来,到那时她才肯听话。”
洪淑芬坚决拒绝说:“我不同意这么做。”
夏清河顺着沙发移过去,故作温存地搂住她的肩说:“为了井将来的幸福,我们眼前必须狠下心让她吃点苦头,让她知道生活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再说了,她总不能一辈子都跟我们住在一起吧,总要有搬出去的一天吧。”
夏清河的话入情入理,可是洪淑芬心里仍然感觉不妥,因此推开他说:“话虽有道理,可是井一个女孩子出去租房子住,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你承担得起吗”
夏清河说:“你放心,保证不会出事情,大不了我跟王厂长打个招呼,有什么问题让他及时通知我们。我们暗中再帮衬她一些,这样跟住在我们这里没什么区别。”
洪淑芬想了一下,妥协地说:“那你就跟王厂长通个气,最好能让井住在竹笆厂附近,那样厂里家里随时都能联系上。”见夏清河点点头,洪淑芬这才起身去另一个房间安顿孩子,等她回来的时候,夏清河已经关灯上床。
此时此刻,小院内熄灭了所有灯光,然而这时有一个孤独的身影时而望着沉寂的小院,时而低头沉思着,在月光下来去徘徊。他不是别人,他正是前来造访的王晨。原来王晨与井辞别后,并未走远。夏清河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暗暗后悔不迭,他没想到自己的连续造访会给井招惹这么大的麻烦,更没想到夏清河对他如此反感,这让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在他看来,就算他这个人不讨夏清河喜欢,却也不至于恨之入骨。不错,就是恨之入骨,这是他从夏清河的目光里读出的语言。
王晨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被仇恨的理由,最后只能将这种不可思议的情形归结为人类天生好恶造成的复杂关系。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微妙关系,用语言是说不清楚的。
说句内心话,他之所以每天硬着头皮走进夏清河的小院,是因为小院里有种东西在吸引他,致使他欲罢不能,他的内心好像正在酝酿着一个绚烂多采的梦幻,而理智却又极力掩饰着这份希冀,不让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直到这一刻,王晨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暗恋上了井。他眼前虽说无法确定这种暗恋是从哪一天开始的,但他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的第一次恋爱,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是那么在乎她怅然若失的表情,在乎她的一颦一笑,在乎她山泉般清澈干净眼神,在乎她对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哪怕是一句玩笑话。
他固执地认为井正被某种东西左右着,急于摆脱而又摆脱不了。他之所以天天光临夏清河的小院,就是想了解其中的原因,然后帮助她,支持她,哪怕给予她一个热情洋溢的鼓励,他也会觉得心情舒畅。可是连着这些天来,他始终苦于摸不着头绪。
一切看上去似有还无,一切看上去又似无还有。此外就是那位不可理喻的夏清河,想起夏清河,王晨轻蔑地笑了,然后否定地摇摇头,表示此人不值得一提。但接下来他却犯起愁来,心里暗问自己,明天晚上是否还继续走进夏清河的小院呢
“不去,心里不安;去,是一种伤害。”王晨被自己突然说出的话语吓了一跳,若不是蓦然从前方到站的公交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他真怀疑旁边有个幽灵在说话。
此时手腕上的夜光表已经指向夜晚十一点,道路两旁的万年青幽深地戳在那里,一层层,一簇簇,乍一看就像一群夜间排着队伍出来寻仇的鬼魅,于是他转身朝沙溪巷的深处走去,沙溪巷的深处有他温暖的家,有日日等待他归来的母亲,但明晚是否造访井这个问题,依然是他心头抹不去的一片愁云。
第0050章 搬离沙溪巷(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