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谭最近常常看见一些奇怪的现象,尤其是独处的时候,他会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在对他说话,怂恿他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打一通电话。

    他本是个农民工,因包工头拖欠工资而罢工了,恰逢他四岁大的儿子生病,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去世了,他因此怀恨在心,时时产生报复的念头。

    那个女孩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红发红眼红裙子,活像鬼魅,而她说的话也很像催命符。

    “你还打算妥协吗?”她用冰冷的声音问,“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能帮你保护最重要的人,那你为何要遵守它呢?你失去的还不够多吗?难道你不想和死去的小元说话吗?说不定他现在很痛苦,他还那么小,还什么都不懂,就成为这个世界的牺牲品,你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他可是你的亲骨肉。”

    一提起病逝的小元,薛谭的泪水就涌上来了,那是他最看重的,他恨不得替他去死,然而他却无能为力,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俺当然想,可是……姑娘你是阴间的鬼差吗?你可以让俺见到他吗?让俺死了也可……”他突然像看到希望似的看着红裙子女孩。

    “不可以。”女孩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只能让你和他通电话,但这不是免费的。”

    “包工头不发工资,你让俺上哪弄钱给你?”薛谭说着又快哭出来了,眼里盈满了浑浊的泪水。

    “那是你的问题,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方法了吗?”女孩抱着胳膊,没有丝毫动容。

    薛谭犹豫不决,“可是,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伤天害理?”女孩冷笑,“那他们在做的事情呢?就是你们这些软弱的受害者忍声吞气,才助长了他们的气焰,让他们有胆量去伤害更多,长此以往苦难将永不会终结,残酷的现实只会无休无止!”她说着一步步向薛谭逼近,眼睛发出血红的寒光,如同被惹怒的凶兽,“是时候站起来了,去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呢?现在你在对敌人仁慈,可你在小元病时苦苦哀求他们,向他们跪下讨薪,他们何曾动过恻隐之心呢?为什么你非得被世界的规则秩序所束缚,而他们却逍遥法外呢?为什么非得要小元惨死而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被女孩加重了语气,薛谭无力地跌坐到地上,泪如泉涌,“是俺没用……”

    “借口而已。”女孩无情地说,“你还是不打算动手?”

    “俺……”

    “这是不对的!”另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突然进来了,她有着一头黑色的柔顺长发,皮肤洁白得宛如月光,“以恶报恶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都太弱了,根本无法与现实对抗,不是吗?即使赢了又怎样?谁能保证相同的事情不会发生?不如寻找最好的方法去避免进一步的伤害,尽量使损害减到最小。”她说着走向薛谭,在红裙子女孩不友善的注视下,诚挚地说,“薛谭先生,不要再去想小元了,死去的人,就让他死去吧,您还有其他重要的人,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一个。苦难永不会终结,无论您做什么,都是无法战胜现实的。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冒险去挣扎呢?”

    眼看薛谭就要被白裙子女孩说服了,红裙子女孩恼怒地把白裙子拽到一边,“陈白月,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并阻止姐姐做傻事。”陈白月语气淡淡地说。

    红裙子女孩死死盯着她,她则毫无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如此过了十几秒,红裙子女孩面有愠色地离开了,陈白月也接着跟上去。

    不久后发生了一则新闻,农民工薛某因其包工头拖欠工资而劫持其尚在幼儿园的幼子,勒索钱财,并因为包工头报了警而造成幼子重伤,目前警方仍在追捕。

    薛谭在郊外一间废弃的仓库心惊肉跳地等待着,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他吓得魂都没了,不停地发着抖。

    时至黄昏,仓库内一片昏暗,老鼠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想向神祈祷,脑子里却如同浆糊一般混乱不堪,什么也想不起来,他绝望得如同末日来临。

    谁也拯救不了他,如同当初谁也拯救不了他的小元。

    终于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他紧张得都不敢呼吸,在看清面前这个红色的身影后,他如同死去的呆滞的眼睛才恢复一点生气,嘶哑的嗓音仿佛枯枝折断时的声音,“快,小元……”

    红裙子女孩不说话,用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随后把手机递给他。

    他抓住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的希望。

    女孩不去看这一幕,倚在门边看着夕阳缓缓沉下去,余晖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淡红色,映得她的眼睛仿佛也要发出红色的光,却没有阳光的温暖。

    “您的余额已不足,本次通话到此结束,谢谢您的使用,再见。”直到机械女音打断了通话,薛谭紧握着的手机摔在了地上,他再也无力去握任何东西。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女孩见通话结束了,走到薛谭面前捡起手机。

    就在她检查手机时,薛谭说话了,“姑娘,谢谢你,在谁都不在乎俺的生死,小元的生死的时候,让俺再次……再次听到小元的声音……知道他没有怪俺这个爹没用。”

    女孩没有回应,也没有去看他满是泪痕的脸,只是紧紧握着手机,仿佛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警察在附近搜查的时候发现了这间仓库,其中一个喃喃道:“奇怪了,刚才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啊,还能凭空出现不成?”

    他们在里面抓捕了薛谭归案。

    她是抓着手机醒来的,此时天色尚早,妹妹还在准备早餐。

    昨晚喝了太多酒,醒来后头昏昏沉沉的,她下床喝了杯冷水。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听到机械女音传来“每分钟一百元”的语句。

    她微微蹙眉,试探着问:“有人工服务吗?我要问为何要如此无休止地提价?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开发商是在天堂还是我们这边的?”没有人回答她,只有机械女音在一遍遍毫不厌烦地重复着,她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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