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我、我、我马上跟他们说!我先挂了,谢谢你!”
赵卫国果决地挂断了电话,没给夜七月留下再说半个字的空隙。她的愧疚与忧惧遽然袭遍全身,手上的力道加重,皱皱地攥着,眼睑全合,无力地仰起脸。
“谢谢你!若有一日,他们真的找到你,一定要帮帮他们!希望你说话算数,接头暗号是——他们说‘引狼入室’,你就回‘自作自受’,那才是我的朋友,他们也会相信你。拜托!做鬼也好,做人也罢,有什么不同?”
“你?······好!一言为定!”
夜七月脑海中忆起与许**的约定,不禁困惘加剧。什么意思?转移她的视线,牵制她的行动,警告,救人,还有那所谓的‘莫忘约定’,到底想如何?许**!许**!这次意外,他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主谋,帮凶,还是——受害者?
夜七月的双臂奄奄地垂在两侧,全身紧绷,兀立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她歪着头,眯起眼,唇下习惯性地咬着翡翠‘无花’,隔着刮花的玻璃含混地凝望着外面。漫不经意的呆怔间,未曾留意已是日照西泊,星拱月现,她的周身因长时间的站立已血液凝滞,腿脚麻痹。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里响起饥饿的号角,她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瘦削的脸,牵强地扯起嘴角的弧线,又双手攥拳捶了捶麻木的腿,慢腾腾地走回铺位。
“丫头,你干嘛去了?不吃饭?”吴阿姨关切的问道。
“哦!阿姨,我煲个电话粥,忘记时间了,你们吃了没?”夜七月勉笑相迎。
“没呢,刚打好水,你也泡点面,一起吃点。对了丫头,你在石城有亲戚吗?以后,想干点啥?”
“没亲戚·······有朋友,对石城还算熟悉,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也许会在石城定居,至于干什么·······还没想好。也许,会开个小店,具体的还没定,得看现在石城什么生意好做。我也没多大的抱负,弄个小店面,能解决温饱就行,不知道这几年石城经济发展的如何?”
“还不是那样!地产经济,天天的拆迁,天天盖楼,一年一个样,你肯定会认不出来。对了,七月,你有多长时间没来石城了?”周晶晶感慨颇多地插言。
“我自上次离开快······快十年了,投奔朋友来的,‘它’会接我的。石城这些年变化大吗?”
夜七月话说的毫无底气,谁会接她?又哪里来的朋友?除了以往的客户和目标,能算的上熟识的人——只有原清浅和付明晓,再就是那些不是人的家伙。谁会是世上最孤独的人?如果,有一天,离开了,会有人为她收尸入殓吗?如果有,墓碑上会刻上哪一个名字?清明十五,会有人给她上注香,烧点纸钱吗?思及此,夜七月凄入肝脾,神色黯然。
“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石城生活了几十年,哪里树长的茂,哪里路不平,哪里菜场便宜,哪里缺斤少量,我都清楚。可是这几年,拆的拆,迁的迁,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地方。现在,真是不敢随意上街,真怕一不小心,就找不回家。过去的都找不回来喽!”吴阿姨伤感的话语,是对日新月异发展的不适,那些过去,只能用来怀念。
“那·······你们觉得,我开家书店如何?书海泛舟,墨香绕隙······”夜七月转移着话题,不想勾起令人悲戚的涟漪。
“不好,夜姐姐,千万不要开书店,会赔死的!”郑如婷快人快语,又一次让夜七月无语瞠目。
“婷婷,别乱说!夜姐,婷婷没有恶意。她的意思是——如今,开实体书店不太赚钱。像婷婷和我,基本都不会买纸印书。要买也买电子版的,便宜还不占地,携带方便。所以婷婷和我都认为开书店,不是个好主意,”王知哲每次都充当及时的补锅匠,谁让他有个非常具备砸锅匠潜质的女朋友呢!
“七月,要不开个早点铺,本小,好打理·····”
“不好!小夜,做早点太辛苦了,半夜就的起,再说你会做吗?要是雇人的话就赚不了多少,白忙活儿,还不如不干。”
“那开家服装店如何·······”
月拢薄沙,遥星渺渺,她们都在积极地帮夜七月出谋划策,热情高涨地讨论着——她到石城后,应该做点什么好?
车厢里人声沸扬,男男女女四下走动,卧铺车厢虽说比硬座车厢宽敞些,但空间还是局限狭促,聊天便成了唯一的饭后运动。整个车厢如同一个巨大的鸟笼,耳边杂乱的口音,高低粗细的不同声带,启动了的百鸟开聊模式,鼎沸的让人头痛。
夜七月斜卧在铺位上,看着她们讨论着,争执着,时不时地插上一句。但是与广大群众脱节太久,插不上话的时候更多,只好静静地听着。不知不觉,她眼皮慢慢黏合,意识一点一点游离,再睁眼,已是身处异境。夜七月仔细地打量着四下,抬头也好,低头也好,扭头也好,周围全是或深或浅,或黑或灰的浓雾,模糊不清的山崖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