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寒,周围一片安静,她已经无法站立,倒在了月牙湖边。
青紫色的纹路渐渐清晰,如无数细蛇缠满手臂。好像有万千把利刃同时割过血肉,再将其寸寸剜出......身体止不住抽搐,冷汗如雨下,浸湿了衣裙和乌发......
她死死咬住一截断枝,嘴角血珠滚落,十指用力刺进泥土,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凌乱的抓痕......
要继续修习心法的下半阙,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一定......要挺过去......
剧痛终于过去,身体被抽空,仅残存几分微弱的意识......涣散的眸一动不动,映入一轮弯月,却空洞得可怕。她听见远处有人在说话,仿佛来自天外一般飘渺。
空洞的眸呆望许久,终于微微眨了眨。
起风了。风卷起湖水拍向岸边,清泠之音传入耳中,她终于记起,自己此刻正躺在月牙湖边。高大的杨柳枝条轻摇,斑驳的阴影正是极好的隐蔽。
应该......不会有人找得到......很好......
一寸寸挪动,直到刚好够到岸边清浅的湖水。吃力地侧过身子,将双手放了进去,却不由微微一颤。
水......真冷......
水流来回涌荡,冲掉了手上的污泥。她又将衣袖蘸湿,拭去嘴角的血迹和脸上的汗珠......
不远处,突然出现几处火光,并朝着这边缓缓移动。
她莫名地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逃走,脚下却突然一滑......冰冷的水没过膝盖,素净的白靴嵌进水下的污泥,里面已湿了个透。
吃力地抬脚,原本轻巧的靴子,此刻却重如千斤。眼看远处的火光渐渐靠近,她只好抽出双腿,赤脚挪到一株柳树背后......
搜寻的人终于远去,没有发现她。
倚树坐了半晌,终于恢复了些气力。湖风裹着阵阵水汽,湿寒入骨,她皱了皱眉,蓦地瞥见不远处的一座小亭,便挣扎起身,向着小亭一步步挪过去。
斜倚着美人靠,倦意席卷全身。她微微闭眼,却看到四张熟悉的脸。
四羽......
想起白凤发怒质问她的样子,想起紫陌眼圈潮红的样子,想起青鸾、红尘......甚至,还有朱阙。
那时,她还只是绝杀营的一个无名小卒,却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路上,机缘巧合地救了几个孩子的命。从那以后,他们便称她为“主上”,发誓要一生一世为她效命。
她以为只是几句童言,并未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一句“主上”,他们叫了整整六年。那几年,她偷偷教他们武功,教他们怎样生存,几乎是把她在绝杀营所学的一切倾囊相授。而他们,果然不负所望,在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心志坚如玄铁,几年之后武功突飞猛进,全部成了她的得力助力。
但现在,她只想把他们的命还给他们,至少,让他们的后半生远离杀伐。
每一次思虑都极耗心神,她不愿多想,浑身颓然无力,就那样静静地靠着,不多时便睡意昏沉。
梦境凌乱而破碎,过往的片段一一浮现,仿佛再经历了一个十一年,漫长得可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法让自己醒来。梦中浑浑噩噩地游荡,就像本不该存世的幽灵。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听到一阵脚步声,柔软之物轻落身上,终于打破了梦境。等她睁眼时,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她看向面前的男子,淡淡一笑,心里却有些不安:“谢谢。”
万一,被他知道自己的状况,会怎样?
他会更有理由隔绝她与江湖的一切联系,会把她当成金丝雀一样,关进笼子里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
那时,她真的会变成一个废人,只能在他的荫蔽下活着。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子已到了这步田地,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她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即便煎熬着不死,也会跟师父一样,一夜白发,形如槁木。
那样的自己,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却仍对着自己温柔浅笑。温暖的感觉从他的手心传来,竟让人舍不得挣脱。
还记得初次合作,他同时联动朝廷与江湖的势力,逼得仇士良上蹿下跳。她曾误以为那次行动并无实效,直到第二次建安大乱,神策军兵士与两部尚书先后失踪......
那时,她才知道,他那样做,是为了在神策军中伏下暗线。
也正是那次大乱,让她得以用烟绮阁珈蓝的身份进入仇府,接近仇士良,并成功报了父仇。而后,他冒死闯进了仇府地牢,从孟随手中将她救出......
再之后,她被孟随追杀,他又一次救了她,只身穿越万千流箭,与孟随、梅洛笙生死相搏,又带着她飞下万丈悬崖......
那些血光里的煎熬,让短暂的一年漫长得像过了一生。而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她会用一生去铭记。
那个短暂却温柔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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