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桀看着在远处站定的男子,再看了看地上那片薄玉,深吸几口气,大步向名帖走去。
刚走到名帖前,阿桀浑身一颤。
薄玉上书“大龑朝太子太傅公良毅”,和谢璟珩的名帖一模一样的材质和形制,甚至名帖最下方还有皇帝亲书的“天元元年”字样。
真品无疑。
阿桀赶忙还剑入鞘,蹲下身捡起名帖,毕恭毕敬的双手向公良毅奉上:“草民不知太傅亲临,多有得罪,还望太傅恕罪。”
“总管谨慎,乃是职责所在,无需自责。”公良毅不以为忤,微笑着走向阿桀,接过名帖,“可否请总管代为通禀?”
“草民即刻通禀,劳烦太傅稍候。”阿桀转过身,大步向马车走去。
武士们愣愣的看着面色凝重的总管大步向队伍走来,快速穿过夹道的武士们,却没有要求他们收起武器。
公良毅似乎也并不在意武士们犯上的举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马车前三十步的地方,注视着跃上马车的阿桀。
“老爷。”阿桀在马车的门帘外作揖,“太傅求见。”
短暂的寂静之后,老人惊讶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谁?”
“太傅,公良毅。”
马车内的老人陷入了寂静,没有说话。
武士们察觉到气氛的凝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甚至举着长刀已经酸麻的手臂也不敢放下。
半晌,马车内都没有一丝声音。
阿桀微微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公良毅,转过头,犹豫了一下,再次作揖:“老爷……”
“请吧……”老人长叹一口气。
“老爷?”阿桀察觉到了老人声音中的不自然。
“老夫此生已享尽富贵,还有什么可怕的呢……”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淡然:“快请太傅,莫让别人说老夫倚老卖老。”
“是。”
阿桀站起身,远远的向公良毅作揖,对着马车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傅,我家老爷有请。”
“多谢总管。”公良毅微微点头,大步向马车走去。
阿桀掀开门帘,已经是满头银丝的谢璟珩不知何时已将华丽厚重的外袍披上,长发束冠,正襟危坐。
站在车门口的公良毅微微作揖:“公良毅见过丞相。”
“太傅多礼了。”谢璟珩没有起身,坐着向公良毅回礼,“老夫已辞官,现在不过是一介草民,受不得如此大礼。老夫痛风难忍,行动不便,请太傅恕老夫不敬之罪。”
公良毅看着谢璟珩额头细密的汗珠和从袖口中露出的枯瘦的双手,微微一叹:“丞相衣着隆重,礼数周全,公良毅未能华服谒见,不被丞相怪罪已是公良毅万幸。公良毅进来了。”
说罢,公良毅起身走入宽敞的马车之中,回过头看了看门帘边的阿桀:“请总管给予我们一点时间,不会耽搁丞相的行程太久。”
阿桀望向谢璟珩,谢璟珩微微点了点头。
“太傅请自便。”阿桀作揖,毕恭毕敬的将门帘放了下来。
皎洁的月光被门帘挡住了,而马车内暖炉散发出来的暗红色微光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公良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士服,解下腰间那柄黑色长剑,在谢璟珩的对面坐下,长剑横于膝上。
“惊扰了丞相的车驾,是公良毅的错失。”公良毅看着对面的老人,“陛下本打算在八月十五团圆夜之后再遣公良毅前往谢府拜访,奈何丞相归乡心切,辞官当夜即踏上归途。陛下甚是挂念,特遣公良毅疾行三日才追上丞相。”
谢璟珩看着公良毅的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回话。
“恕公良毅冒昧,”公良毅同样直视谢璟珩,淡淡一笑:“丞相为何如此急迫?”
“太傅,老夫有一事求解。”谢璟珩突然开口,不答反问。
“丞相请讲。”公良毅不以为忤,“公良毅一定知无不言。”
谢璟珩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神落在了公良毅膝上那柄黑色长剑上。
“陛下遣太傅前来,是要取老夫的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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