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暄示意后,弓箭手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个个屏息凝神,等候敌人靠近。
在敌军相距两百步左右时,张弓搭箭,齐齐发箭。只见黑压压的箭穿过重重雨幕,直射出去。不远处的敌军立即展开防御,持盾牌相护。可毕竟不是人人都有盾牌,长箭飞射,不少兵将应声倒地。
二百步,不近不远,正是弓箭的射程。加上弓箭手都是训练过的精兵,一弓三箭。不一会儿的时间,就看见尸横遍野。
“将军,箭不够了。”带队的弓箭手汇报给柳绩将军。
柳绩看一眼顾云暄,见他不做表示,便将弓箭手撤下了。
“柳将军,对阵法可在行。”本该是疑问的语气,顾云暄说出来倒像是肯定的。
站在他身后的柳绩忙说道:“属下,愿请缨破阵。”
顾云暄失笑道:“柳将军不请缨,本帅也会派你去的,不是吗?”因为,身边就你一个将军了。你不去,难道让元帅亲自去不成?
柳绩反应过来,也是一笑。
说话的工夫,幸存下来的四万敌军已将开始摆阵。大将位于阵形中后,以重兵围护,左右张开如鹤的双翅。“鹤翼阵。”两人不约而同道。
鹤翼阵,两翼张合自如,机动灵活。既可用于抄袭敌军两侧,又可合力夹击冲入阵型中的敌军。只要统兵大将指挥得当,两翼密切协作,攻击起来极为猛烈。
柳绩双手抱拳,示意要战。顾云暄怕他一人难以应对,派了清影前去协助。二人领了一万兵马,分成两路,冲入阵中。
雨还在下,顾云暄站在城上,张开手掌,任雨水滴入手心。滴水不漏,就是他今日一战的追求。
鹤翼阵,最大的特点是中央部队往往作为诱敌之饵。而两翼的机动力不足。只要两翼被挫败,就会全军溃败。但愿这年纪轻轻的柳将军会明智些。
只见阵中,柳绩直接率人冲向中央阵台,左右双翼立刻反扑而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掩杀。顾云暄冷冷一笑,到底是初生牛犊,欠些火候。
“残影,幻影,各带五千人马入阵。切记,只管朝左右两翼拼杀,不必理会中间势力的攻击。”
柳绩带人在中央死命博战,却是渐渐地力不从心。眼见五千人马所剩不多,一向沉得住气的他也是心急如焚。而清影那里正忙着击打右翼,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管他。再这样下去,不死于乱军之手,也必力尽而亡。
正在这时,忽见又有两人入阵,带兵横冲直撞,打得猛烈。像捉住了救命稻草般,有勇气再奋力一搏。
就这样,左右两翼,不久就被击溃。加上中间的致命一击,连布阵大将,也落入人手。
加上探子的回报,清宁渡铁铮将军借用地势,利用雨水和滚石,敌军死伤多半。铭月镇冯谖将军伏击,俘获敌军三千。三处战场加起来,自身损失不过一万。加上顾云暄一早派出的几路,合力进军黔灵,直捣敌军主帅营帐。这场仗,终于以大获全胜而告终。
顾云暄立在城楼,俯瞰脚下的战场,远眺周围的陆地。这场浩浩荡荡的南北大战终于平息,流落的山河也终于重规朝廷,他也终于一战成名天下知了。这些不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吗?可他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只是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独自离开了欢呼的众人。
多年以后,当顾云暄再度回想这些过往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为什么救她呢?他问自己,因为不甘,因为不想认命!
他是位极人臣,他是只手遮天,可摆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天子的奴,是皇帝的仆!即使他身穿金紫,头戴桂冠,也依旧是那个手掌天下的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他怜悯自己,也怜悯她。可笑的是,他能解救了她,却解救不了自己。
隐约地,他听到一声清越的鸟啼,自祁阳城高大的城墙边掠过,叫声苍凉而悲怆。
雨一直下,风一直刮,和着营下士兵喜悦的呼喊,伴着城下无数敌军的尸体,奏响了亡灵的序曲。
这连绵不绝的雨,或许就是绝望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