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里有什么?除却身外之物,不过死人尔,正所谓“人死灯灭”,生机断绝,便如冰雪消融,化作无物。随着文明发展,唯物无神论学说占了上风,如此大环境下,人们便逐渐接受了“人死如灯灭,直若汤泼雪”的理论。然事无绝对,纵观天下万灵万物,历朝历代,莫不以生死之道为终极奥秘,君不见,多少经学大儒参不透那生死之道,多少君王社稷,堪不破死后轮回?
万事万言,说来说去,不外乎经纬阴阳之道晦涩难通,生者论死事,犹如蒙着双眼数星星,真说出了个数字,也不过是瞎蒙胡撞而已。如果一定要问为什么会如此,那是因为这里始终有一个亘古不破的真理,就是谁也不曾死过,不曾死活又怎能妄谈身后事?所以一切关于生死的论据观点,都只是猜测,既是猜测,左右也有那万一之理,自也有那测不准的时候。
就是因为身后事的测不准,所以上至帝皇君王,中有公宦士商,乃至贩夫走卒,无不有一份力出一份力,权柄渲染者,堪舆风水策论吉凶,哪怕是十之家财耗之二三,也要寻的一方宝地,按阴阳之术竭尽奢华的布置一番;即便家道平平者,也是一般,上好棺木,生前爱物,金银葬品概不能少,吉时吉位俱要妥当,费尽周折也不觉繁琐。所为所求,还不是因那冥冥中的一线侥幸。
可天道轮回,亡者无故怀璧其罪,或是贪恋财帛;或是谋取丹鼎;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行那盗发陵墓搅扰亡灵之事,因此为免死后曝尸荒野,各种安置于陵墓内的消器机关也应需而生;陷坑、落石、油火、弩箭等等种类驳杂诡谲,令人防不胜防。然而陵墓终究是死物,理论上来说,任凭布置的如何精巧难测,再如何的机关算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力,总能有破开的一刻。
可如此说来,盗墓岂不是太过于简单暴利了?哪怕是有人力劳工的付出,可与成功后取得巨额财富相比,仍然是一劳永逸的勾当,隐隐有违天道轮回的讲究。
其实不然,因为这里面还有最后一道关卡,就像前面说的那样,生死之道总有测不准的时候。有时候明明是死物的陵墓,在某些或巧合或有意的布置之下,结合山川水势日月更迭之下,偏偏还就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现象,如那石中鱼昆仑胎般,天造地化神异莫测,而这等变化,也并非一概而论,其中有善有恶,善者荫及子孙后代福泽绵长。而恶者,则就真正是生人勿近了。
我回忆着爷爷的传授,一时倒没了言语,老鲸在后面见我左右不作声,忍不住就捅了捅我,“寻思啥呢,也不知道看着点道。”经他这么一打岔,我才骤然醒悟过来,刚要说话,却借着手电灯光,看到了盗洞的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半截石门。
“他娘的,蹲的老子腿都麻了,走了这么远好不容易看见点东西,你倒成闷葫芦了,我不拉着你你都要一头撞上去。”老鲸又说道,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完了布满了树根的盗洞,来到了这石门前。
我顾不得和老鲸胡扯,连忙打着手电凑了过去,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墓石。这块墓石约莫方桌大小,模样古朴,隐约可见一些线条简单的刻纹,墓石顶端镶嵌在泥土里,下方则开出一道供人低姿匍匐进出的空处,在那空处的地面上,清晰可见一道道血迹,显然两个年轻人就是从这墓石后爬出来的。
“这块石头什么讲究?上面画的啥玩意儿?”老鲸在我身后问道。
“这叫封道石,至于上面的线条,因为只有半截,我也看不太明白,不过绕过这块石头,咱们算是真正的进入了陵墓的墓道之中。话说这老爷子可真不简单,看这盗洞打的,将将避过封道石,实打实的算位老元良。”
“少整些老子听不明白的黑话。”老鲸嘀咕着挤了过来,他对这块厚重的石板兴致缺缺,伸手一摸地面,看着手上的血污,说道:“这么说,老梆子和那所谓的威胁就都在这石板后面了?”我点了点头,应该就是如此。
“那就别闲扯淡了,外面还两具挺尸呢,虽然这地够偏僻,可也不是百分百的保险,小鱼,麻溜开整吧。”这点老鲸就比我强,我这人容易开小差,思维太散太飘,而老鲸则是认准了一件事就全然不顾其他,这方面我俩的性子倒还真可以互补。
我先是用手推了推封道石,理所当然的纹丝不动,接着就爬下了身子,用手电透过石板下的空档往里面看去,只见满眼都是青灰色的石板铺就,朦朦胧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先把手电扔了进去,而后深吸了口浑浊的冷气,就贴地爬了进去,老鲸紧贴着我后脚跟也随之进来。
出乎我的意料,虽然仅隔了层石板,这墓道和外面的盗洞却相差极大。首先是空间就要大上不少,我和老鲸甚至勉强可以站立行走,其次就是干燥,除了飘散的血腥味之外,完全没有一点的泥土的腥味,整个墓道均由一尺见方的青灰色石板构成,也不知是采用了什么样的黏合手法,竟然没有丁点树木根系透进来,要知道树木根系的生长可是见缝插针,能完全将其隔绝在外,使人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
老鲸一进来,便忍不住活动着腿脚,埋怨着可把他给憋坏了,我则擦拭着身上的血污,然后打着手电四处照了照,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条简单普通的墓道,直通前方十余米处的台阶。
“瞅见那台阶没,顺着上去应该就是墓室所在,你看这满地的鲜血,跟开了染料铺似的,不定里面有什么玩意儿呢。”我示意老鲸做好准备,真出了状况,还得是手底下见真章。
老鲸没答话,而是挥舞着手里的铁棒来了招力劈华山,冲我一梗脖子,意思是爱咋咋地,混不吝的倒也极具气势。我也拽出了腰间的铁棒,俩人对视一眼,就踩着满地的鲜血借着灯光向台阶处行去。
十余米距离转瞬即至,那台阶约莫一人多高,由于不知墓室里是什么情况,我和老鲸的交流便不再用言语,而是凭借着多年的默契打着手势。我捂着手电筒调成散光模式,然后指了指墓室,示意老鲸等我把手电筒扔进去后和我一起冲进去,大概意思就是咱爷们第一次盗墓捡漏,也没啥实战经验,像不像三分样,总得先把气势做足,不能凭空弱了仵楼乡双龙的名头。
老鲸点头表示没问题,我则伸出三根手指,又一根根的屈了回去,待最后一根手指落定后,我便抬手将手电筒旋转着扔进了墓室,然后俩人忽然发出一声喊,齐齐的攀过台阶冲了出去。那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这种行为哪是盗墓,分明是街头斗殴。
可盗墓毕竟不是斗殴,而且我也犯了一个极其低级极其想当然的错误。我在墓道里预想过很多墓室里的场景,再血腥再离奇我心理都有所准备,这样说吧,哪怕是墓室里站了一个变形金刚,或者是一头正嚼着老头残躯的怪兽,我都可以眼睛眨也不眨的冲过去用铁棒侍候它,可接下来发生的场景,依旧出乎了我的意料,使我和老鲸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