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园,碧水城主章远极富盛名的一座园子,这段日子公子暂住于此,守卫是前两日才调来的。”宋浩陵适时带着幽草退下,“我再去巡视一番,看看可还有何疏漏之处。”
“碧水城主的宅院,原本就声名在外。你又以钦差名义在此住下,精兵强将,防卫严密,滴水不露,如此惹眼,想不引人争议都难,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柳清持背对着他,浅声问道。
意图如此明显,她岂会猜不到?不过既然问了,自然是要说的,“解除碧水城的监禁,改河双城名,再送河双百姓回故土。”
柳清持苦笑一声,“解除监禁,你可知顾恒极有可能就藏在碧水城某处?”
“我知道,既然找不到他,那就让他自己出现。”沈昱宸顿了一顿,才说出此行目的,“顾恒有亡国之恨,我在这里,他定会出现。”
“祈王怎会容你这样胡闹,拿自己当饵,去引顾恒出来?那是个泯灭人性的地狱恶煞,他已毁了碧水城,害了无数性命,你哪里来的自信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柳清持最无法相信的是祈王竟会由着他胡来,可事实却是如此,祈王若不同意,他根本出不了都城。
“不试试怎么知道,此人伤我百姓,毁我根基,不除了,怎么对得起这满城英灵?”沈昱宸神色严峻,目光冷彻,“今我以身作饵,便是给他个机会复仇,此人隐忍多年,倘若一直寻他不到,我还要念道他一辈子不成?”
“轻重不分。”柳清持丝毫不认同他的做法,国君之安危岂能儿戏。
沈昱宸扳过她的身子,温声劝慰,“就不能信我一回?”
柳清持眼睛望向别处,沉默不语,心头气已消了大半。沈昱宸看得分明,嘴角不由弯起,轻揽她入怀,“不生气了,两个多月没见,一见面就同我置气,多不值得。”
“此时此地,我最不愿见到的人就是你。”
“那你先闭上眼睛,等想见了再睁开。”
“放开,我该回去了。”柳清持轻挣脱开来。
“你不留下?”他面露讶色,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这话好没道理,碧水城慕家的府邸可没上缴国库,我为何要去住别人的园子?”柳清持不咸不淡地驳回去。
“我想听实话。”沈昱宸一语点破,清持向来随遇而安,这个理由太牵强。
柳清持见蒙混不过,于是坦白承认,“我爹娘在慕家。”
“好吧。”沈昱宸终于松口,礼义未全,确实不好将清持留在身边,“待这边事了了,我去见见二位长辈。”
“不用了,”柳清持摇头,“我爹不想见你。”
沈昱宸仔细一想,确定道:“我未曾见过你父亲,应该尚未冒犯过他。”
“你爹冒犯过。”柳清持轻轻吐出一句,夺妻之恨,超然世外如父亲,也是无法放下的。
“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先辈之间的事,你父亲对我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沈昱宸一声叹息,不管他做什么,柳若尘都不会乐意见到他。
“你不必为此介怀,就当作不知道他在此处。”柳清持听到那一声浓重的叹息,不由出言宽慰。
“我只是想全了礼数,怕你为难。”沈昱宸心胸如堵。
“不会,我父亲不想见你,你是见不到他的。”柳清持淡淡摇头,随口道,“况且,他不会再阻拦我。”
“阻拦你?”沈昱宸神色一紧,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紧盯着她道,“他阻拦你什么?之前你去了一年才回来,是被你父亲拦住了?”
之前为她迟迟不归,沈昱宸极为气恼,故她归来之后,便一直未问她缘由,便只当作是她自己没想清楚,如今看来是另有隐情。
柳清持说完才惊觉不对,正待补救,可他这般疾言厉色,又不免护着父亲,“是又如何,你想怎样?”
“我还能怎样,最多不过是十分敬意减为五分,仅此而已。”沈昱宸一哂,收了先前那番厉色,又是风和日丽,“只是突然醒悟,之前大概是误会你了,你想哪里去了?”
柳清持面上寒霜尽褪,化为一片澄亮莹润的春水,将两颊染的微红。看出他是真的气恼,却又及时克制,这是吃下这暗亏了。一时歉意又涌上心头,垂着双目轻声道:“我要回去了。”言罢便转身循着来路往回走了。
沈昱宸目送她离去,望着那发红的耳根,微扬了眼角。先人往事,注定他不受岳父待见,不强求,但清持却是不能不求的,他视若珍宝,执手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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