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次叫得这么亲近的时候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使得身为妖族护玉大司命的月婆不禁竖起了那双已有些苍垂的耳朵，微微弯腰，应到：“九殿下，有何吩咐。”
“月婆婆，不必拘谨，我和母皇不同，不会在意那些刻板的礼数，我只是想和月婆婆好生聊聊。”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南方的天空，但语气很平静，因为平静所以真诚。
夕阳将满天的片片云朵都染成了红色，南方的天际也不例外，红云如血。
月婆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那南方的天空，已经有星，今天无月。
然后月婆将视线收回落在她的背影之上，依旧是毕恭毕敬：“九殿下请讲，老身必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听说那里的皇是男的？”她依旧看着南方，说的那里自然指的也是南方，南方过了长白山便是人族的世界。
“是的，殿下。那里的皇一直都是男的。”月婆有意无意地就将重音放在“一直”这两个字上。
她很聪明，知道月婆强调“一直”这个词，并不是强调人族那里没有过女皇，而是强调青丘之国不只是一直都是女皇，因为在青丘之国也有过一个男皇。
“我们曾经的男皇是怎样一个妖？”她依旧没有转头，谈到整个妖族禁忌就像拉家常一样。
月婆抿了抿有些苍老的嘴唇，知道自己已经和九殿下提起了整个妖族不该提起的妖，便有所犹豫。
她只是一直向南望，月婆说与不说对她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他是一个从来都没有过的妖。”月婆平静地说到。
她眉间闪过一丝惊奇，似乎很有兴趣。她很明确地从月婆说的这句话的语气中了解到了其中的深意：这句话并一个陈述句，不是说他不是从来没有过，只是虚构的妖，而是一句极高的赞美，指得是：世间从来没有过像他那样与众不同的妖。
月婆是个极其吝啬赞美的人，即便是当世妖皇姬九凤将青丘之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已有三百年，也没得到月婆的半句赞言，却给了这位妖族唯一的男皇如此的赞言，所以即便是看待事物总是会看的很淡然的她也很感兴趣。
“他叫什么名字？”她没有问他的事迹，也没有问他的能力，只是问了他的名字，因为她知道自己问，月婆也不会说，因为这是禁忌。
“东皇太一。”月婆也随她望向南方的天空，就像那方的天空存在着他的身影一般。
她不再问，继续望着南方的天空。
“殿下，这次去了人域，我们需要找三个人。”月婆说到。
“是那三个转世的人吧？”她是极为聪明的殿下，即便母后还没有对她说过这次出使人族的额外任务，她也能猜得到。
“是！”月婆只是干脆地答了一个字。
两人再次沉默不语，只有依旧寒冷的风声凛冽。
直到夕阳落尽，她才再次说话，其实平常她很爱说话。
“月婆，你说我……会不会……爱上一个……爱上一个……人？”她突然捻着手指吞吞吐吐地问到。
月婆只回应了四个，却极为有力：“人妖殊途。”
月婆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位殿下从不在乎传统和规则的束缚，总是会提出别具一个的问题，这可以是她的优点，也可以是她的命门，关系整个妖族的命门。
“可是‘悟法万千，神道同途’啊！”她辩解到。
无论人族还是妖族的确有“悟法万千，神道同途”的说法，修悟的方法有千万种，但最终入得神道却能殊途同归。
世间也一直都流传着聂倩与宁臣，人妖之恋上千年，双双入神道终成眷侣的美丽传说。
“身在尘世之中，欲入神道谈何容易，有何况是需要两人双双进入神道。”月婆如是回答。
“神道就那么难吗？”
她摇动起九条毛茸茸的白尾巴，被夕阳最后的拉长的影子都显得有些活跃。
她是青丘之国的九公主，是妖族的九殿下，她叫姬灵霜。
“很难。”月婆作为一个修行者中的前辈直接给出答案。
姬灵霜嘟了嘟嘴，表示不服，但也无奈。
然后她继续看着南方的天空，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天空的星星开始亮起来。
不知怎的，她看着这些星星高兴地笑了，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百里星辰。”她突然说出这四个字。
“他是谁？”月婆能让九殿下开心的觉不会是个虽然美丽但很寻常的景色，这四个字一定是代表着一个妖，或者一个人。
姬灵霜摇动下尾巴，转过身来，面对着月婆动了动头顶的耳朵很认真地说到：“是一个和男皇一样的人。”
别说九殿下根本不可能见过男皇，既然她说是一个“人”，而男皇是个“妖”，两者如何谈的上一样？
月婆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敢问殿下，哪里一样？”
“名字都是四个字。”姬灵霜说到。
“恩，的确。”
此时的月婆仍然冲九殿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紧了紧衣服，似乎觉得九殿下的这个笑话比夜风更要冷一些。
见九殿下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慢慢抬起头来，视线从九殿下的背影慢慢移向广袤的星空，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情总不知所起，痴人一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