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侠客的口气一如既往,哪知随后一百八十度转弯,怀抱短剑的双手贴在胸前,装作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竟然连你都不相信我?枉费我一路上与你掏心挖肺,若非条件不允许,你我就该斩鸡头烧黄纸对天立誓了啊”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宋书生一脸尴尬郁闷,再次低下头,而且更低一些。
“我终归是要窥道的,这点你没有异议吧。”徐侠客对着宋书生继续说道。
我能有什么异议?宋书生无奈点了点头。
徐侠客嘿嘿一笑,骤时神情一变,肃穆道:“既然我注定要破开天地枷锁窥视天地大道,那么我说修行对吧?入流之后便是窥道,换个说法入流就是窥道的必经之路,既然是必经之路,那么谁规定入流只能称为练武,窥视了大道才配称为修行。就像男女之分,小的时候是男人,难道长大就不是男人了?当然,总有意外,比如说不男不女,叫做‘太监’。”
为了配合这番说法,徐侠客最后说出不男不女叫做‘太监’的时候特地朝着宋书生摆出副自认为妖娆的模样,徐家老人稳若泰山的手微颤了一下,洒出微量茶汤,苦笑一番。宋书生下意识挪了挪身子,一副我不认他的样子,其余北上四人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想要寻找蛛丝马迹,神情从讶异至恍然大悟衔接的天衣无缝,耐人寻味啊。
老人轻声咳嗽一声,起身说道:“年龄大了,不中用咯,各位小哥随意。”
话音落下,老人独自走出正厅,微弓的后背无形中添了几分落寂。
天枢城徐家分店后院别有一番天地,亭台楼阁轩榭廊规格一样不缺,老人行走过廊自嘲道:“原本以为你终究是要去五大院的啊,不曾想到竟然做了三大山门的苦行人,翻过十万大山仍然放不下那一把刀,苦行人,何苦来哉。”
.....
.....
有一年徐家车队离开天枢城时顺道搭上一名自称来自江左的少年,似乎永远那一袭白衣的持刀少年总是在深夜独自出神,阅人无数的老人第一感觉看不透,孤独,傲慢,拒人千里之外,或许与初见时少年刀鞘口边缘微不可察的未干血迹有关联。
“小哥北上?”
白衣少年嗯了一声。
“想必是考五大院吧。”
少年忽然沉默下来,点了点头,紧接着看了眼老人,摇头道:“杀人。”
随即换成老人沉默片刻,隐晦扫了一眼刀鞘口边缘已经擦去的血迹,复杂道:“北方?”
少年正色道:“最北的地方。”
大楚最北之地有一城,即是当世第一雄城,也是大楚都城,秋风生渭水,叶落满长安的‘长安城’。
长安,长安,长治久安。
老人轻轻一叹,说道:“不好杀啊。”
少年嗯了下,说道:“没事,我有足够的时间,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
.....
.....
那一年,北上的徐家商队里多了一个来自江左的持刀少年郎。
那一日,徐家出城一个时辰后天枢城关上所有城门。
那一夜,孤傲的少年有一愿,能杀想杀之人。
这一刻,老人挺了挺弓着的后背,脚下的步伐下意识快了一些,一曲不为人知的音韵从口中哼了出来。在他的心里始终相信总有一天即使渭水还未有秋风,长安未铺满落叶,那名来自江左的少年郎也能使长安城的景象萧瑟起来。
声停,过廊以尽,停下脚步的老人思索了片刻,自语道:“就叫‘侠客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