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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过你。”宋书生语气很认真,今夜是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在夕阳下的那道身影很好看,忍不住的想要静静的多看一眼。
“我也见过你,以前很好奇你总有看不完的书。”白凌薇说道。走过洛河河畔的时候,透过那座小院的院门,总会见到一名正襟危坐的少年一丝不苟的翻阅着手中似乎永远看不完的书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洛水河畔每日都能看见一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他看着她,她看着‘他’,两人的视线从来没有交汇过,甚至一次意外,无意都不曾出现过。
王家三年,宋书生寅时出,卯时归,恰是王家鸡鸣。接着两年的时间洛河河畔的她每日申时出现,酉时而归。他走着是她走过的地方,她同样走着他走过的地方。一个不刻意,一个很随意,所以两人更是从未谋面。
宋书生莫名愁绪,他用的‘看’,她用的‘见’,一个有意,一个无心,本该理所当然的事情,此时他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似乎某些朦胧的东西正在逐渐苏醒,愈发清晰起来。
因为不思量,所有才难忘吗?
夜风吹进竹窗,梨花木桌上的生宣哗哗作响。轻纱微扬,帷幔微荡,有香飘散浅溢,是那闺房的女儿香。
白凌薇为宋书生斟了一个满杯,说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难得在长安见到熟面孔。”
宋书生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白凌薇无非就是想要解释为何独自邀请他。
对坐两人不约而同双双举杯,齐齐饮尽。
窗外孤月转廊,月光随窗入房,对饮双人视线出现了交汇,白凌薇双眸清明,宋书生眼中微带醉意,轻轻一闭,被月光拉长的身影很好看,比夕阳下的她不逞多让,不过仍然只是很好看而已。随即他睁开双眼,转而如同雨后溪流,越流越清晰。
女子的感觉终究是较为细腻许多,对于洛河河畔盯着自己的目光怎能毫无感觉,只是目光太过光明,太过磊落,而那时她的目光却落在另外一人的身上,从而没有在意。
她相信他的承诺,因为至始至终有所期待,因为有所期待,所以时至今日反复遗憾也不曾改变。
白凌薇再次为宋书生斟酒,捕捉到对方细微的变化,一切勿言,杯酒而已。
一杯一杯,喝酒的频率多过于说话,宋书生不记得今夜喝了多少酒,是窗外夜风醒酒的缘故,还是随着一杯杯酒下肚后心情逐渐舒畅的问题,总之他是越喝越清醒,双眼愈发平静起来,就连原先莫名的烦躁都平息下去。
反之白凌薇处于微醺的状态,稍显迷离的双眸流露出些微悲戚,人心若死,不是悲哀,而是看破,哀大归根结底是心不死啊。
宋书生自己斟满杯子,举杯到嘴边忽然停下,拿起手绘青花的小壶为白凌薇倒了一杯,只是可惜后者已经无法饮这一杯酒。
夜已深,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冷意,宋书生为了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特地放慢步伐,蹑手蹑脚来到窗前将窗门关上。视线落在房内梳妆台上,一面菱花铜镜借着微弱的光线将他的模样映入其中。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是一句神谕里的话,同样也是一句大楚太祖常说的话。
以人为镜,这人虽然是自己,但并不妨碍他明白了得失。
从来无人在洛河水面见过落花,因为洛河两岸有柳成荫,因为夜幕降临,洛河上聚集着洛水城最多的无情。
现在想来,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洛河之上,她不是喜欢在夕阳下漫步,而是在遣眷最后的时光。
拨开一袭袭的流苏,比酒更加醉人的女儿香朝鼻而入,宋书生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刹时沉醉其中,呢喃道:“想来苏牧、崔仁与殷离问题不大,杨墨,呃,寿星的话会不会大发雷霆,至于徐。。。。”
宋书生顿了一下,从牙床上抱起带着令人浮想翩翩醉人香气的锦衾,最后轻轻披在白凌薇的身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柄短剑出鞘好像很锋利。”
宋书生轻轻带上了房门,想想当时其余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目光下送行而去,再想想他们此刻应该是‘鸳鸯枕上双栖’,摇头苦笑起来。
没有星点的夜空独挂着一轮圆月,孤身却不孤寂的宋书生步伐轻快,月光拉长着他的身影,阁楼上那一扇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缓缓打开,一名肩披锦衾的女子走了出来,看着渐行渐远模糊的背影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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