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最近的长老听见了，出声回答：“是的陛下，我们烛龙一族的皇都是族中最强者。若是有一天灭世的灾难降临，夺走了光明，冰海下的诸皇会醒来，在世间重新点亮烛焰。”
冰海上冷冽的劲风撩起她已长至腰间的头发，那位长老似乎听见她又说了句什么，但是风吹走了所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创世之际，是烛龙在这个原本黑暗的世间撒下了第一束光。直至天后诞下金乌，太阳从扶桑树的枝头升起，烛龙一族便迁往了极北之地隐居起来。世间生灵都赞颂太阳的光辉，却不知已经不问世事的烛龙一族。
也许烛龙并没有希望生灵们记住什么，他们只是不喜欢黑暗，所以用烛焰的火光照亮世间，仅此而已。
“应该怎么称呼那种东西？”一个平常的下午，在跟着子穹学习烛龙的历史后她曾问道。
“我记得是，宿命？我们厌恶黑暗而又能发出光亮，一切从最初时就很合适，所以为世间驱散黑暗，是从最初时就为我们烛龙定下的，不可违逆的宿命？”
这位烛龙一族史上最年轻的相认真想了想后回答她：“殿下，世间有很多把锁，就算是成了仙到了天上也逃不脱，您所说的宿命也算一把。但既然是锁，就会有打开的办法，没什么不可违逆的，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
她望向殿外的冰原，浅浅一笑。
“老师，也许我不知道打开锁的办法，可如果我不愿意被锁住，我一定会拼命挣脱，哪怕遍体鳞伤。”
在皇位上坐了一万三千二百七十八年后，烛龙第九任皇莲衣在寝宫长逝。两万多年的寿命在烛龙里不算长，甚至就她血统的强大程度而言有些太短了。但没有谁起疑，都只是惋惜过早失去了一位不错的皇。
她在位时并没有什么耀眼的作为，一切按部就班，但她应该做的事每一件都做得无可挑剔，除了为皇族传承血统这件事。
莲衣终生未婚无子，继任为皇的是她侄女耽焱。虽然莲衣二哥和她另外几个哥哥姐姐一样体弱，但他的女儿却是出奇地强大，甚至超过了小时候的莲衣。也不知道算是烛龙一族的幸运，还是莲衣的幸运，耽焱继承了最强血统，成了新一任皇。
照旧，旧皇的葬礼将在新皇的登基典礼上举行。
耽焱从长老手中接过莲衣的冰棺，像万余年前莲衣接过父皇的冰棺一样。冰棺中的莲衣枕着齐到脚跟的长发，穿着她最喜欢的火色袍子，如同她诞生时的熟睡一般。
耽焱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陛下？”身旁的长老问。
她笑了笑，“没事。”说完便用手中的火焰托起冰棺，放在了冰海上。
晶莹的冰棺消失在海面时，耽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姑姑，你还是选择了挣脱。”
人界和冥界的连接处，黄泉路的起始，莲衣像听见什么似的回头望了一眼。来迎她的一百八十鬼差静静候在一旁，也不催促。
“走吧。”她回过头，轻声道。
黄泉路很长吗？不知道，但起码足够她走完之前，再将这两万年里有关他的事情回想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