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问南方 > 六 7


    叔和我爸是大学同学,感情很好的那种同学,后来他们又都在诺城安了家,所以感情就越发好了。

    色街就是这样,坐在楼里看窗外,外面总那么美丽,不管是白天还是晚间,窗外的一切都深深的吸引楼里的人,像有一种强大魔力,而弱小的我们永远无法抗拒。约摸十分钟左右,见阿伯和那叔还在厨房忙碌,我便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阳光覆盖着大地,渺小的人群像埋藏在童话故事里的文字,活蹦乱跳,汽车变成魔法咒语,玛尼玛尼哄。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三天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我在鸢尾街看见严丑丑在一个十字的转角处逗留,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远远看去她的脸惨白,我跟她打招呼,不知是没有看见还是刻意的,她没有搭理,只是秒速转身走开。因为当时我有别的事要办,也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怪怪的,而且那叔今天又找我,还有在法老当那日,阿伯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这一切,莫不是因为严叔的事吧?

    正猜测着,阿伯已将酒菜摆上餐桌。挨着餐桌,我和那叔面对面的坐着,无话。阿伯坐在我们中间和我们呈90度角,一边开掉一瓶酒一边说:“这还是前天百里丫头来九楼给我翻出来的,据说是皇小子藏的,估计走的时候忘记带了。Earl of tears,伯爵眼泪,哈哈,开喝。”说完,三杯酒,我,那叔,阿伯一人一杯,举起酒杯,阿伯好像突然想起点什么,又说:“瞧这记性,丫头还教了我一句广告词来着,什么来着,我想想……有了,伯爵眼泪,借此买醉,若求伤悲,劝你贪杯。”

    吃喝间,那叔喊了阿伯几声老师,我好奇,问:“阿伯,那叔怎么会称呼你老师呢?”

    阿伯抿一嘴儿小酒,洋洋得意的说:“搞不清爽了吧,在你爸和你那叔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老哥我正好是他们的班主任兼导师,哈哈哈。”

    阿伯的回答令我万分诧异,这样看来,我想我们偷偷在九楼租房子这个事老爸老早就应该知道了,而且我估计包括皇子、乱、内裤他们几个的家长也是老早就知道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戳穿我们呢?费解。

    伯爵眼泪,越喝越伤悲,那叔似乎贪杯了,一直不停的说着话。他先谈岁月,岁月不饶人,当年他和我爸,一起年轻,一起意气风发,可就转眼之间,似乎什么都变了。接着他好像提到了佛学或者别的什么,又或者是在寓指某一个人——佛说成魔成佛,皆在拈花一笑之间,他原本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可一切也就发生在一念之间,我们就变成了两个世界。之后,他又说到了历史,炎黄大地五年千年,永远那么沧桑,永远经受着各种磨难,但最让人悲催,痛心疾首的还是鸦片战争,所以只要是一个中国人,对于毒品,都应该有一种万难忘却的仇恨。

    那叔貌似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但字字激情,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记得他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之前认识的他不是这样,说话不带表情,而且说得极少。今天的阿伯也和往常不同,要搁以前,面对这么一长串道理,他早用棉花塞耳朵了,可现在一边夹着菜嚼一边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不住的点头说是。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那叔的话我半句没听懂,不过,阿伯烧的菜依然很好吃。片刻,那叔又说:“文燕,今天找你,其实是因为你爸的事。”说着,那叔停顿了,表情有点纠结。见状,阿伯赶忙接过话茬,说:“其实这个事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可能是别人栽赃也说不准。”

    “我爸,”我感到有一种不祥,问:“我爸怎么了?”

    阿伯干咳了一两声,继续对我说:“不燕,这样,你呀先别着急,这个事啊到目前还有很多疑点有待调查,今天你那叔呢,主要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看,你那叔和你爸是这个,很好的朋友是吧,我跟你呢,又是好哥们儿,是吧,这个,这个这个……”

    “老师,算了,我看还是跟他直说吧,我相信这个孩子应该是分得清对错的,毕竟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见阿伯这么磕磕巴巴,那叔果断打断他的话,接着他对我说:“这个事我们已经暗中调查了一段儿,是在摩天崖事件之后开始的,原本也没什么进展,可昨天我们突然收到一个匿名电话,于是在晚上的时候对你爸的公司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很不幸,在你爸的办公室搜出了36公斤冰毒,之后我们又拦截了你爸的办公专用车,在车的后备箱搜出了6公斤的海洛因。司机被我们当场拘留,据他交代,装毒品的皮箱是下午你爸交给他的,他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随后我们提取了皮箱上的指纹,证明确实是你爸所有。现在的问题是你爸突然失踪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找你来就是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给我,比如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那叔的话,震耳欲聋,震聋发聩,震的脑子一片空白,我猛喝一杯酒,沉默。

    见我许久不说话,那叔的表情开始不悦,正欲开口,被阿伯抢先,阿伯对他说:“那城,你看要不这样,你先安排人再四处找一下,这儿让我跟不燕再好好聊会儿,或许能找到一些别的什么线索也说不准,好吧?”

    阿伯说完那叔也跟着沉默,又过了很久,他方才起身,欲言又止,离去。

    待那叔离开后,阿伯坐到我身旁,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而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的总是重复一个画面,不停止的,一遍又一遍:很小很小的时候,牵着爸爸那巨大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像心灵一样,无可救药的冰凉。窗外有阳光射入房间,灰灰的,黄黄的。不自觉的,我打了个冷颤,起身,我说:“阿伯,要不我先走了。”

    阿伯跟着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说:“好吧,有空就回九楼坐坐,关于你爸……我还是相信他的。”

    后巷,凉,坐到车里,忘记开空调,一遍一遍,拨父亲的电话,总是关机。

    开始开着车,飞速的,在诺城的许多条街到上奔跑,就像酒精在血液中膨胀,无法收敛的蔓延。

    似乎已经肯定,这是一个酷热而伤人的夏天,严叔死了,真的已经死了,丑丑也将离去,而我的朋友们,大多已经与我分道而去……现在我的老爸,无法猜测他将要怎么了,也许也会分离。我和车在诺城飘了很久,没有目的,像寻找什么,可直到傍晚,我似乎什么也没找到,我只能回家。

    沿着窄窄的楼梯向上,每一步,都那么吃力。灯光,射得眼睛和皮肤每一寸冰冰凉凉,脑海里父亲那严肃正直,令我无数次颤栗的脸庞渐渐模糊。直至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才轻揉了一下眼睛,鼓足一张笑脸进门,我想,面对母亲,我有责任隐瞒点什么,因为现在,母亲是我的全世界。

    屋里没有开灯,昏黑,灰暗,却可以清楚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妹姐背对着我,隐隐有抽泣声,妈妈坐在中间的长沙发上,面对着电视,可电视却关着,表情——没有表情。我说:“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没人搭理,只是小姨的哭声似乎更明显了许多,而且一边哭她一边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嚼着字儿,她说:“为什么,这是怎么了,从小就这样,你不要的我去捡,捡来才发现那其实是坏的,然后所有人还数落我争强好胜,夸你总让着我,欸,有没有觉得特滑稽……”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明白,全世界已经知道了。

    窗外黄黄白白的的灯光七点八点乱乱的一片,也有一些微弱的光线往我们的窗口胡乱的撞,射入我们的房间,照得我们心绪乱绞,我说:“妈,要不我把灯打开吧。”

    “嗯。”老妈说。说完,灯光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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