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作九龙吉服,目光炯炯,英俊威武。太皇太后老了,嫌正装繁琐,在这样合家欢聚的时刻是绝绝不会穿的。今日老祖宗身着高襟的明黄色宽袖外袍,缀以红色绣纹,暗纹以浅红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身上的流纹活了一般,高贵得体。头发用一串细碎的东珠挽起,斜旁再插了一支普通玉竹。老祖宗骨子里的贵气和荣华,从来都不是靠要衣着服饰的。不过,单从老祖宗的容颜来看,是看不出她快五十了。她身子骨硬朗得很,礼佛之人,虽一心都在佛主跟前,但世事洞明,就跟亲眼瞧见了似的。
太皇太后董佳氏,蒙古科尔沁部落之女儿,年轻时绝色,性机敏。后嫁了同康帝的爷爷为妻,生徽庆帝,乃同康帝生父,后徽庆帝英年早逝,太皇太后独自辅佐幼帝,她临事处置沉静果断,护卫着皇家政权避过了重大的风险和暗礁,使同康王朝达到盛世的彼岸。太皇太后提倡节约,多次把宫中节省下来的银钱赈济灾民。
对于老祖宗节俭的家风,人人都有耳闻,都有心收敛风头。不过今日除夕,皇帝的下令必须盛装除夕,添一添老祖宗的福气与贵气。
众人一一见过太皇太后,都说了好些吉祥的话,讨了老祖宗的赏,才归了座儿。
瑛妃身形日渐臃肿,不过还是细细妆扮了来,紫红的蜀绣,绣着百花蝴蝶,金边金线收针,对襟上绣金色牧丹,内穿浅色内衫,外罩金黄色牧丹古香绸短袍。白缎绵的龙华上,绣如意图案。瑛妃今日不便近身服侍,又不宜饮酒,但处处和皇后较量着,一点红唇,嫣然一笑,一副舍我其谁的傲气模样,唯恐皇后占了上风。
不过今日的瑛妃,到底心里是不痛快的。虽坐在了长席左侧第一个位置上,隔着皇帝,白白枉费了打扮的苦心。
今日皇后,许是病好了,也穿得格外精神,金丝银线在袍下缕上凤凰于飞的图案,绾起青丝,盘成双绾,中间插上凤口衔珠的装饰,左边插鎏金嵌宝石花卉纹金簪,右边佩珠翠芝兰螽斯簪步摇。耳垂也是细细挑选的东珠垂子,金镂空的护甲沾花,轻捏一白缎丝帕。抹上红妆,一颦一笑,显出六宫之首、万凰之凰的神髓,整个人显得母仪天下、慈中争权。
殿内炭火正旺,一点儿不觉得冷。见静姝坐得远远的,皇帝叫人在他身旁加了座儿,让静姝去近身侍候。静姝浅浅微笑,道:“臣妾不敢失礼,只恐那座儿只能瑛妃娘娘才坐得。”
皇帝看了瑛妃一眼,见她默默坐着,只顾低头吃些菜食,便笑了,道:“除夕这样的节庆,还拘着这个礼做什么?”不过还是指了瑛妃上去,瑛妃刚入座,就看了静姝一眼。
薛常在只顾喝汤,偏偏又坐在了静姝旁,静姝朝她盈盈一笑,轻唤:“薛姐姐今日可好?”
薛宝怡只是礼节性地微笑,良久才答:“好。”又继续喝着汤。
“姐姐,事都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日我真没有害你。”静姝急了,“你是知道我的,做不来那些害人的事,姐姐何时才能释怀呢?”
薛常在看了四周一眼,其实她早已经不计较那些过去了,现在只求一个安宁,便道:“喝汤吧,润喉养胃,极好了。”池乔虽是小小常在,至今为侍寝,不过却也是自得其乐,自己吃着那些山珍海味,一时低下头去,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浅浅的酒窝,粉嫩的脸蛋,别有一番可人之处。
苏墨给老祖宗倒着酒,和老祖宗谈笑着。没有人拿她当下人看,皇帝还叫他额涅呢,只是她自己拘礼。皇帝才刚在瑛妃面前抱怨了一句,“饭菜虽好,却连个舞姬歌姬都没有安排,也当真无趣得很。”
瑛妃安慰着,“什么好戏都得耐着性子等到最后呢。”其实她心里,早乐开了,她日日把那些出众的歌姬舞姬都叫往自己的景宁宫,日日歌舞相伴,对外称易于养胎。知道傅和婉这回定是拿不出手了。
这时,远远有歌女清唱的声音婉转而来,同康帝执杯倾听良久,淡淡道:“这歌女有点意思了。”
瑛妃此时收了脸上的笑,蹙了两道长眉,难道康福全给自己挑的不是最好歌舞姬,欺瞒自己孕中不便吗?
一旁皇后莞尔一笑,邀皇帝喝了一杯酒,“皇上为国为民操劳一年,今儿该好好乐乐,趁老祖宗在呢,没人敢吃醋。”
这话听得老祖宗不觉失笑,道:“皇帝,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是哀家亲自给你挑的皇后呢,竟也愈发胡说了。”
皇帝也笑了,给老祖宗夹了些菜。
瑛妃撇一撇嘴,心中怒骂,不过都是贱人坯子,唱歌唱曲儿罢了,要不是你公孙沁芳惯着,皇上何曾要听情意荡漾的歌曲。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一曲清歌罢,殿内舞场先来了四个彩衣飘飘的宫女,各自拿了长笛,为首的那个抚琴,琴笛和鸣,格外清脆入耳,听得皇帝如痴如醉,却戛然而止。突然,又从殿门进了八位女子,排成长列变化队形,最末一个带着面纱,穿着更荷叶一样的绿色衣服,头戴如绿色荷叶状的帽子,同康帝不觉神驰,太祖宗也赞道:“真真栩栩如生,难为了她们的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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