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声低鸣，沉凉从地上挣扎起来，略一睁眼，黑暗，无尽的黑暗，原来刚才是梦啊，他低叹道，挺拔的身躯此时也略显疲惫，万念俱灰，沉凉的心已经习惯了痛感，当沉王府被灭门的时候，当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倒在血泊之中，当自己最最敬重的三叔被无数的黑茅贯穿，当爷爷看到家人被残杀却无能为力发出的困兽般的嘶吼，当爷爷帮他挡住黑影的枪，那充满了希冀的眼神，沉凉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不止是血海深仇，还有无尽的希望。
沉凉握紧双拳，骨骼犹如爆炸般噼里啪啦的脆响，他抬起头，仰望着那虚伪可笑的天空，不，天道。“贼老天，世人皆说天道酬勤，以你为道，顺你而行，却不知你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而已，今日我沉凉，有朝一日若能修行，必修逆天之道，斩尽不公人，断尽不公事，屠尽不公天！”
三个不公，沉凉心中好像有什么被解开了，体内青光不停的窜动，最后疯狂的朝双眼汇去，“胆大包天的小子，若不是九死崖本身可以屏蔽天劫，否则就凭你刚才的那段话，天劫早就把你轰杀至渣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袍人倚在洞口，似笑非笑的望着紧闭双眼的沉凉，沉凉只能用耳朵来辨别声音的方位，眼睛时不时的刺痛让他不得不盘膝而坐，紧守心神，“终于，要开始了吗。”黑袍人低喃着，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随着刺痛越来越频繁，沉凉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的毅力和忍耐力绝对没得说，可是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部分，而且刺痛仿佛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是在焚烧沉凉的瞳，又好像是在改造沉凉的眼部结构。终于，痛楚到了顶点，青光从沉凉的双眼漫出，这时极点的痛楚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千年寒冰般的冷寂，接着又是金锋般锐利的光芒，土山般沉重的压迫，到最后，竟是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之力，五种能量汇聚在一起，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九死崖的黑暗气息也迅速涌来改造沉凉的双眼。
“五行炼瞳，光暗为孔，一气浩然，绝世青莲！”仿佛是古佛传唱，沉凉不由自主的说着奇怪的言律。“造化生！”黑袍人的一声断喝，引得光芒暴动，沉凉不由自主的睁开双眼，这次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而是陡峭的山崖，沉凉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无法想象他的眼睛竟然恢复，若是有镜子的话，他可以看到，自己的瞳孔，隐隐约约勾勒出青莲的样子。
“喂！别发愣了，吃点东西。”话音刚落，一块儿被烤的黑漆漆的肉向他划过来，想也没想，有力的手臂如开锋利剑划过天际，稳稳地接住那块焦肉。“小子，反应不错。”沉凉抬起头，看到了倚在洞口的黑袍人，双膝跪地，少年诚挚的声音响彻天地。“前辈再造之恩沉凉永世难忘，待沉凉报得灭门之仇，无论做什么，沉凉都绝无怨言！”
黑袍人吓了一跳，一声标志性的冷笑，如同地狱修罗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报仇？哈哈哈，不自量力的小东西，你的对面可是连我都感到棘手的毁灭性势力，就凭你？就算你的肉身具有无穷潜力，元神也是虚皇体的元神，可是你知道吗，在你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你的仇家就已能把你杀死千次万次了！就算你穷极一生精力，也无法灭掉那个组织，还是乖乖做我的奴隶吧。”
毫不留情的斥责却没有让沉凉的身形动摇半分，沉凉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管如何，灭门之仇就算沉凉拼命也要报得，奴隶可以当，血海深仇不能忘！”说到这里，沉凉站起身，挺起少年的胸膛与黑袍人对视，声音不算响亮，却久久回荡在天地间，黑袍人一愣，又是一声笑，“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浓浓的欣慰之意，“小子，不错，不卑不亢，重情重义，话不长理长，原本想着花费这么大力气培养个徒弟，总得考验考验你的心性，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老夫果然没看错人！”沉凉愣住了，在他看来，黑袍人虽然没怎么出手，但绝对是一位深不可测的高人，九死崖常年密布着浓郁到极点的死气，任何修士在这里都会遭到压制，甚至受到死气侵蚀而丧命，黑袍人却跟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随随便便就开辟出一个山洞，甚至完全屏蔽了死气，把这个山洞改造成一个洞府，这样逆天的实力，最弱起码也是弥天境，这样的强者就算放眼北疆人族也是高阶战力了，而沉王府最高境界也只有沉凉的爷爷是开元一天境，就已经是独霸一方了，可以想象弥天境之威了。
黑袍人见沉凉还在发愣，再度开口说道“小子，你这是惊喜过度还是咋滴，别告我你痴呆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把几千万年来所有的底蕴都压你身上了啊！喂！”如同市井小青年般略显呆萌的语气把沉凉逗乐了，沉凉一抱拳。“前辈功参造化，晚辈自知天资愚钝，何德何能为前辈弟子！”沉凉的心其实是在叹息 ，若是有这么一位前辈高人相助，复仇之路会简单许多，可是以他的资质，就算恢复双眼，但怎么有资格成为弥天境大能的弟子呢？况且救命之恩未报 再欠下如此人情，对沉凉以后的发展也极为不利。可沉凉却不知道，他现在的资质，如果一旦入世，整个玄心大陆都会彻底疯掉，就算是隐世宗门也会出手收他为徒。
黑袍人无奈说道“小子，我跟你说，你现在可是洪荒龙骨为基，青莲为瞳，元神是顶级的虚皇元神，资质傲世古今，无人能与之媲美，虽然真正的用处只有在开元三天才能发挥，但足够资格成为我的弟子了！”话音刚落，沉凉大脑雷劈般空白，嗡嗡响了一阵之后，回过神来的沉凉再度沉声说道“即便如此，跟前辈对晚辈的再造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晚辈目光短浅，但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个字，修道之人，如果没有一颗对的起自己的道心，何以谈修道？晚辈修道，一心只为变强报仇，但绝不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因为晚辈知道，一个人最基本的是人性，实力越大责任越大。晚辈自认不是什么善人，但绝对不会做恶事！”灰暗的崖下，少年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天地，再一次震撼黑袍人的心神，尽管声音略显稚嫩，尽管瘦削的身形看上去那么脆弱，但少年发自内心的一番话，让黑袍人回想起了他年轻时的热血，让他久久无言。
天地间寂静了很久很久。
黑袍人爽朗的笑声响起“小子，说够了没，说够了就叫师父吧。”
“徒儿沉凉，拜见师尊！”随即沉凉拜了一拜，黑袍人也不矫情，大笑一声，“好！哈哈，老夫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哈，记住，老夫姓段名饲，吞天陵主是也，哈哈哈！”
可就在段饲说出自己名讳的时候，沉凉大脑再度空白，“咕噜”沉凉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道“三千年前人族八圣排名第三的吞圣段饲？一手吞书吞遍千万妖族？甚至拥有着媲美第一圣的实力但因性情怪异而排在第三，三千年前独闯九死崖，成功后回人族中心人殿闭关数年，之后却传出坐化的消息，可为什么您会在九死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段饲没有说话，当他说到九死崖的时候段饲就背着他了，此时沉凉竟从段饲背影中看出了疲倦。“当年的事，以后再说吧。”
清冷的月光下，沉凉越发觉得，自己看似简单的拜师，其实，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