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界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久不爱双成 > 第二章

    在我五岁和家里人走散没多久,九叔砍了半天价,最后花了一万五的高价把我从人贩子那买回去,很多年过去了,他都觉得当初那钱花的冤枉。要是用那笔钱做点小生意估计早发家致富了,九叔常和我开玩笑说买我的时候前期成本投入太高,扔的又觉得可惜,小时候就精打细算了怎么从我身上捞回本。

    我刚在九叔家呆的时候,是拒绝和人沟通的,每次他跟我讲话的时候我都会哭着闹着找我的父母,他说人贩子三路十八弯的把我带来这里,想回家除非我后背长翅膀,九叔说话一贯幽默,年幼的我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信以为真,看我不吃饭,就告诉我平常要多吃点会飞的东西,说不定以后后背会长一对翅膀,这样就可以飞去找我的爸妈,从那以后,凡是有翅膀的家禽走兽,成了我每天的奢侈品。但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愿意和九叔讲话,总觉得他就是拐卖我的人贩子,不过他从来没跟我较真过,照常每天有说有笑,就当是多了一个可以听他讲话的人。

    那年他第一次和朋友进电影院,看了一部叫《双城记》的电影,影片讲述的是法国大革命期间,英国伦敦的年轻律师席尼.卡顿,爱上了巴黎女子露丝.曼妮,但他爱的人却嫁给了法国贵族查尔斯.达雷。席尼.卡顿为了成全所爱之人的幸福,竟然以牺牲自己的生命的方式来挽救情敌。电影里的双城主要指巴黎和伦敦两个地方,而电影的主题传达的是为了爱而自我牺牲。倒不是电影里面的情节有多精彩,主要是那次是九叔第一次进的电影院。

    当时我一个人在家,肚子又饿了要命,他去看电影之前说过会给我带好吃的,那晚我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九叔回来的脚步碎落有声,我们家的地板都是大块石板拼在一起的,楼梯和墙面都是木板,因为年久的关系房屋看上去有点破旧,屋顶是用黑色的瓦片叠加起来的,那晚下雨屋子还漏水,我一个人躲在房子听那雨水接地的声音,眼泪没少掉,听到九叔喊我名字的时候立马从屋子串出来,我和九叔都住在房子的二层,九叔爬上楼梯说他带东西回来,我当时已经忘了饥饿,一直要求九叔抱我。那次是我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他笑的乐开花,说我胆不够肥,在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嘴里念叨着刚才叫我同他一起出去看电影还不愿意,估摸自己也会很晚回来,就去大厅的桌子上找了两个光饼放到我面前,说饿了先垫肚子。晚上会回来的晚,让我不要出屋外。那天他给我带了半只烤鸭和一碗白面,嘴里哼着我不知道的调,心情看上去非常的好,瞅了几眼我的吃相,跟我讲刚才他看的那场电影如何如何的好看,还说以后不管我叫妞,就叫双城好了,我只顾着吃面,他自言自语的现象见怪不怪,九叔抖的一声笑,随后想了想觉得双城这个名字更像男孩子的名字,又懒的改,就把后面的城偏旁去掉,九叔是街坊邻居习惯性的叫法,他姓宁,我是他养的,自然跟他姓,宁双成就是我现在的名字。

    其实那时候的我也不懂我以前的全名叫什么,我只知道父母喊我花花,九叔要叫我妞也好,双成也罢,反正那天过后,我变的依赖这老头,每次站在家门口,总是能看到他在小巷双手插背晃着扇子溜达的背影。双成这名字他还没叫厌,过几天有个邻居家的大狗栓子生了几只小狗,附近的小孩都跑过去凑热闹,当时九叔就在门前乘凉,听到外头有人喊拴天链要生孩子了,也凑热闹跑去看了一下,拴天链是隔壁家养的一条狗的名字,他回来就跟我说邻居家那条大狗生了好多小狗,我听到拴天链的名字冷不丁汪了两声,问九叔我模仿的像吗?此举把九叔逗笑了,从那以后他就管我叫拴子,说命贱以后容易养活,丝毫也没考虑到邻居要是知道我名字是这个叫法,一定会被人取笑的。看他一边说笑一边用大扇子给自己扇风,其实九叔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记忆中他从来没打过我,只是一个人无聊,经常会和我拌嘴,喜欢把我逗气了,等我把嘴巴翘到天上,他就开心了。

    六岁那年,九叔就让我去附近的幼儿园读书,他说女孩子认识几个字还是有用的,文盲以后出去是要吃亏的,关于我的爸爸妈妈,九叔说我一出生父母都是定好的,所以就让我跟街坊邻居一样叫他九叔,上一年级那会,他就在我学校附近摆了个小摊,三张桌子,卖些饺子,汤面、、、、,从那时候我就成了他的乖侄女,买酒,洗菜,擦桌子,越来越多的邻居夸我懂事能干。九叔总是会在背后擦把刀,说我家拴子读书不会,就只能干这个,所以我之后的根基不好,也能找到源头。

    怪我年少,还不懂面子一事,九叔说坏话的时候我还在背地里偷偷幸福着。

    后来几年,九叔的面摊生意做得还不错,上初一那会我们家终于有了自己的面店“栓子小面馆”,九叔说这名字亲切,我从小人长的小个,初步断定,以后就这个头。

    我初中和高中都是在县城上的学,寄宿在外头,没什么事就固定礼拜天回家,九叔会在我回来的两天做些新味道的汤面,让我给点意见。面馆下午两三点都没什么人,有些邻居闲的无聊会到我们那去坐坐,我也是通过九叔和几个人的交涉才知道他以前是参军的,关与他的事,我只知道九叔年长那会娶了个老婆,几年后爱人患了某种疾病没几个月就去世了,街坊都叫他再找一个伴,最后是大的没找到,领了一个小的回来,我十三岁以后的记忆就比较清楚了,那时候的九叔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爱跟我抬扛,说话也比以前正经,以前生活上都是随意花钱,不懂得盘算,自从我升初中后,九叔就开始有计划的花钱,说以后我上高中和大学的费用高,现在家里就要开始存积蓄,免得以后他老了,做不了什么事情。想到小时候九叔经常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个赔钱货,如今想来这已经不是玩笑了。初二那会我们村的肥姐给他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大姑娘,两年前刚刚和丈夫离婚,自己开了个水果摊,平日为人大大咧咧的,卖水果给别人都会在刚好的份量上加上一两个小水果,这样街坊都喜欢在她那买东西,至少看着比较实在。肥姐说她的名声和长相还是不错的,叫九叔考虑考虑。

    在我初三的时候,我家里终于添了一位成员,在我高二那会,家里新添的成员走了,这次离婚,九叔真的是折腾累了。我明白九叔的苦,九婶之前的丈夫回来找九婶,想要和她复婚,九婶对这旧爱也是有感情,当时两个人就是因为一时的口角离婚的,而现在的九叔,跟她的性格也是不合,这样拖了两个月,还是九叔忍不住主动提出的离婚。经过两段婚姻后,九叔还是照常开朗,平时就叮嘱我好好读点书,没有对我有过苛刻的要求,偏偏我从小就喜欢看课外书,对于学校那些课本入目三行就犯困,高考也是拼了半死,勉强才考进一个普通的本科院,按照一年前的约定,高考结束后九叔就会安排我去香港那呆一个暑假,看我平常没出过远门,他那边又有熟人,听说还是患难之交。其实那年我并没有多少玩心,身边很多人高考结束后都去家附近找兼职去了,我跟九叔提议去香港的事等我以后有时间再去,他说工作不怕,未来的三四十年够我工作的,家里也不差这点钱,年轻就是要多出去走走。九叔说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参军了,现在值得回忆的就是参军那段岁月,香港那有很多朋友,让我不要想太多,呆两个月再回来,这样也能减少家里的开销,两全其美。看他那盘算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些愧疚,记得五岁那年我被人贩子拐到他家里来的,最初天天在家里闹,总感觉身边所有人都是不法分子,没事就老爱哭。后来相处久了就不会那么想家,不想的同时父母的样子也渐渐淡忘,虽然尝试过很多方法找我的父母,随着年龄的增大,九叔早就成为我的家人,对父母的渴求就没那么浓烈。九叔这样待我,我应该是要懂得知足的,并不是每个被拐的小孩都能碰到一户好人家,年龄小的还好,没什么记忆,谁带他一段时间就自然熟,像我这样有点记忆的,通常都会三天两头哭着回家,省不了几顿鞭子,痛了才知道听话。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其实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买主,人贩子也活跃不起来,而关于这个话题,我和九叔从来没有交涉过,太敏感了,所以不提也罢。我从小就痛恨人贩子,几近极端的痛恨,这样泯灭良心的交易听着就让人害怕,我幻想我有通天的本领,把所有的人贩子都抓起来关进监狱。

    想来,也是可笑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九叔就往锅里下饺子,掺了三次冷水,煮出来的饺子有劲道,不烂。吃过早饭就有一个人过来接我,那人看上去四五十岁,和九叔差不多。暑假也是回香港和老婆孩子呆一阵子,是九叔参军时的队友,看上去会比九叔胖些,九叔交代我管那人叫陈哥,出门嘴巴要甜一点。那人动作非常的麻利,主要还是因为的士司机也不等人,我跟九叔简单的说了两次就上车了。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有或多或少的转折点,帮你重塑另一个生活状况,那一年,无疑是我人生最大一个转折点。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列表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