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崔鹏有些无奈,他本来以为,林幽幽再怎么难对付,有尚彩霞出面,总能说服。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丘哲倒是不觉得意外,他知道林幽幽的外表虽然是小孩,但是死后化为厉鬼,又在大楼里被锁闭了十年,性情大变,已经不可以按正常人的逻辑去看待:“林老师不是回老家办丧事吗?尚老师能不能帮帮忙,催他尽快赶回来。”
“我试试吧,”尚彩霞犹豫了一下:“本来我是不打算再和他说话了。”
“麻烦你了,”崔鹏道:“我们出面,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如果实话实说,林老师一定把我们当做神经病。”
尚彩霞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事情办好了?我不想和你吵,就是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后天?能不能快一点,最好明天就回来。什么事情?儿子病了,想要爸爸,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挂掉电话,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有些自嘲的一笑:“现在能叫动他的,怕是只有儿子了吧。”
崔鹏最先反应过来:“谢谢你,尚老师,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了,”尚彩霞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开车过来的。”
“我送送你,”丘哲拉开房门:“路上小心。”
“等一等,”尚彩霞转过身,有些不舍地向卧室里挥手:“幽幽,妈妈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她看向丘哲,有些犹疑地问道:“丘先生,真的不能让我带幽幽回去吗?”
丘哲沉声道:“她现在的情况,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他这话倒不是虚词,画卷里的灵境虽然不完善,但是已经初具雏形,又是山川地气汇聚,对于灵体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的容身之所。
尚彩霞却是有些误解了,以为丘哲不放心她,只好点头:“我明白了。”
她走向外面,快出门的时候,忽然又回头:“丘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抓紧催林家成回来,你跟崔先生明天就可以来我家找人。”
丘哲并不知道尚彩霞的误解,听到这话,他点点头:“那就拜托了,我送你一下。”
两人一道将尚彩霞送到小区的停车场,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崔鹏吁了口气:“怎么感觉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
“不要这样说,”丘哲道:“主要的活都是你干的,从寻找线索到协调找人,我只是出了点力气活。”
崔鹏没有接话,只是有些落寞地看着远方,半晌之后,他收回目光,幽幽地说道:“真是不甘心啊,如果我也可以。”
丘哲默然,他知道崔鹏在遗憾什么。作为一个天生阴眼的人,从小见惯了身边的魑魅魍魉,早早就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又有丘哲这样正宗的练气士做朋友,崔鹏对修行的向往可以说是无以复加。然而他天生的阴虚体质,根本修炼不了道家真气,也可以算是绝大的讽刺。
道家修行,第一步的根基就是结成元胎。所谓元胎并非真的胎儿,而是对生理状态返回到出生之前的比喻,也就是道家说法中的“赤子婴儿”。
龙门派冲虚真人有言:“胎即神气耳,非真有婴儿,非有形有象有也。”而全真教丹阳子祖师也曾说过:“怀胎者是言真气凝结于丹田之内,如有孕之状。真气具足,发现于神,故曰神为气之子,气乃神之母,故有婴儿降生之言,到此地步,大丹成也,可与天地同老,日月同休。”
练气之初,先要打熬筋骨、滋养形神,通过食补、药补充实血气,之后呼吸吐纳,采集日精月华和山川地气来洗炼身心,这些水磨工夫,往往要花费十数年苦功。然而即便如此,没有结成元胎,都算不得真正的练气士,只能算是普通的方士一流。而要结成元胎,须打坐入定、隔绝内外、不饮不食,修静功以求神完气足,再以导引之术,打通周身气脉窍穴,冲击全身病灶,将人出生以来种种疾病、内毒、伤患、残缺一律排解疏导、堵漏修补,使人之形神,回到出生以前最完美无缺的状态,整个过程就是一次再造重生。
这个过程自然是千难万难,但一旦元胎结成,从此人身元气生机不绝、旺盛圆满,更能感应天地元气,领悟种种不可思议的道法神通。因此结成元胎的过程,又被称为“百日筑基”。所谓筑基,也就是筑就道基,从此根基稳固,可以放手修炼。修行到了这一步,才能算得上踏入修行门槛,练气士的称呼也就实至名归。
而崔鹏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不论怎么努力用功,也只能强身健体,始终没办法结成元胎,练出真正的道家真气。
丘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朋友,虽然崔鹏很少抱怨什么,可是丘哲知道,这件事情对崔鹏来说,就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
“我们回去吧,”崔鹏忽然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惫懒模样:“老毛病又犯了,你也不劝劝我。”
“你晚上不回家?”丘哲有些诧异。
“不了,今晚在你这睡吧。”崔鹏笑道:“关键时刻,我可不能掉链子,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师大,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把那个林家成给弄过来。”
“你想岔了,”丘哲道:“不用这么麻烦,明天我会把画卷带过去的。”
“呃,”崔鹏仿佛被噎到了,他一向自负智计过人,没想到居然犯了这么大的思维误区,一时有些无语。
“走吧。”丘哲招呼一声。
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小区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远方的田野,时不时传来几声昆虫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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