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形体,触感全无,只有朦胧的光影在眼前闪耀。
那是一个男人,平平无奇的五官,嘴角上还带着一道横切而过的刀疤,他坐在人烟熙攘的酒馆一角,独自一人喝着闷酒,无趣的抛投着一枚印着维耶尔皇帝半身像的铜币,利剑配在手边,随时可以取用。浑浊的酒液自他的喉咙灌下,一声酒嗝,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巴夫洛瓦,你欠着我们兄弟会的钱还敢在这喝酒,嗯?”光头的壮汉身长八尺有余,粗大的肩膀上刺着一个狼头。他的声音洪亮,立马就吸引到了整个酒馆的眼睛,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们的眼里藏着幸灾乐祸,这在酒馆中时常发生的一幕确实是一出有趣的日常戏幕,对于刀口舔血,只顾今朝的佣兵而言,剧院里的吹拉弹唱并不能叫他们发泄痛快,只有拳拳到肉,出鞘而响的坊间斗殴才能叫他们兴奋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出戏可不要交钱。
“一百二十五个银币,巴夫洛瓦,你知道吗,我们已经给了你三十天的宽限日期,要不是看在阿比昂老大的面子上,我早该把你的手指剁下来了!”光头壮汉气势汹汹的扯住了男人的衣领,后者醉醺醺的摆了摆手,说道,“等等,克鲁普,我可不记得我欠了你们那么多钱。”
“哈哈哈,你难道不知道欠债就要交息的么,今天,你要是不能在这里把这笔钱还上,那么,我就要拿你的脑袋来抵债了!”
“好吧,嗝......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拿钱。”巴夫洛瓦扳开克鲁普抓着自己的手指,摇摇晃晃的转过身,一只手伸进了腰间的钱包,另一只手,已经冲着桌上的剑柄摸去。
“该死,是石灰,杀了这家伙!”
......
久远的回忆,卑微的人生。眼前老旧泛黄的画面飞速远去,就像是到站了的列车,时间的铁轨不曾停歇,但偶尔会为其带来一片新的天地。
还是那个名叫巴夫洛瓦的男人,他捂着染血的下腹,对着脚下壮汉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跌跌撞撞的走出酒馆,没人敢拦他,但是这个男人也活不久了,拿着半截豁了口的断剑的巴夫洛瓦蹒跚着走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躺下,血液无声的染透了他身下的地面,他低笑着,摸出一块符石。
巴夫洛瓦知道克鲁普找上他的目的是什么,理由又是如何的正确,不就是打听到他准备把最近发掘的一个古墓里得到的宝贝呈给教区主教么。哼,肤浅的帮派份子,巴夫洛瓦面朝天空,他勾起笑容,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愉快,这愉快盖过了身体抗拒的本能,那抽搐着的口腔肌肉和排斥着这巨大异物的食道没有叫他停下手中动作,一点一点的,濒死的男人把巴掌大的符石塞进了嘴里,咽下了喉咙。没人可以发现,也没人可以知晓持剑屠夫巴夫洛瓦最后的遗宝会去哪了,他们只会知道,在失去了克鲁普这个左膀右臂后的兄弟会老大的阿比昂家的后院,又会搬出几具死相凄惨的女仆尸体。
不想承认。
佐伊不想承认这个连死亡都带着孤独和低下的男人就是自己,她试图闭上眼,但却见到那尽头的光明越来越近,直到围困着女孩的牢笼散去,她的那层眼皮抬起,湛蓝的眼珠直视天花板上剖开的人体壁画。
这里是哪?
女孩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她看向两边,首当其冲的是一具浸泡在玻璃罐中的男性尸体,已经没了右手,但身体切口处的血肉仍像是刚刚取下时一样新鲜,还能见到在断臂的附近有着正在生长的肉芽,没的让人感觉恐怖。
“哦,你该庆幸,米哈伊尔的小老鼠,你带来了老朽熟悉的气味,那个滥好人身上泛滥的腥臭。”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惊吓的佐伊要去摸腕上的圣痕,她移开玻璃罐上的视线,转头朝着声音的来源地看去,竭力的调动起身体中干涸的魔力,准备随时和这个背朝自己,站在工作台前的老头决一死战。
“喔,我可爱的奥古斯特,你看看这美妙的花纹,瞧瞧这美丽的线条,还有这完美的穹盖,啧啧,漂亮,真漂亮,我感觉我爱上它们了,怎么办,奥古斯特,我可真是爱死它们了,爱的我的心儿都要化了。”
眼前老头的背影一闪,他的一只手就已经撑过了佐伊的面颊,靠在了她脑后的墙壁上,近在咫尺。
就要撞在佐伊额头上,与她来个亲密接触的老头皮肤松弛,眉宇间点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和深深皱起,像是老树皮一样的皱纹。深邃的黑色眼睛距离佐伊的鼻尖只有半寸不到,扑面而来的怪味霎那间就令佐伊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真是臭死了,她嫌弃的向后缩了缩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老头停在腰间的右手,他如鹰爪般细廋的五指正抓着安德鲁的颅骨,指节粗大,但是很明显,老头指头上的皮肤和脸上的皮肤大不一样,这个臭气扑鼻的家伙的右手就像是新接上去似的,年轻的不可思议。
“看着我。”老头低头,佐伊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安德鲁的颅骨在他的手掌间漂浮,空洞的眼眶中点起两团深绿色的光线,如同燃起的鬼火,“小老鼠,告诉我,告诉永恒的米哈伊尔·乌罗什,安德鲁叫你带着他的遗骸来找米哈伊尔有什么事。”
第二十三章 永恒的米哈伊尔(第 1/2 页)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