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
断竹在手,人随竹动,楚钧天的手腕如同灵蛇游走,上下左右地一阵抖动,竟是再一次地避开了短剑的攻势。而他轻巧的脚步,已经往后方退了半尺,唯有手中半截断竹,还在往前继续突刺。
“哒哒哒!”
两人电光火石般,连续交手了三个回合,每一招都是刚刚碰触就唰地分开,用的无一不是以快打快的巧劲。飘零在四周的雪花,都被二人迅疾无比的动作,撩拨得纷杂乱舞,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方向。洁白的剑锋,空洞的断竹,在风中与空气急剧摩擦,带出了更为尖锐的爆啸声。
就在两人交手时,一身锦袍的耿炳文,自始至终都站在楚钧天后方不远处,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的脸色,早已经变得跟雪一样的苍白,双手都是笼在袖中,两条粗壮有力的手臂,也有着明显的颤动,似乎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风雪乱舞,剑影穿梭,灰白的天色,铺展出一层朦胧的阴翳。
“呲啦!”
从两人开始动手,还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便随着一阵急促的声响,白衣刺客小臂上的衣袖,忽地被断竹划开了一道豁口。
“咔嚓!”
与此同时,楚钧天手里的半截竹竿,也再一次被剑锋切断,碎裂的竹屑,仿佛雪花绽开,挥洒纷扬。
楚钧天的双足,又往后退了半尺,巧的是他手里的钓竿,也只剩下了半尺左右。
持剑的白衣刺客,却没有继续跟进追击,因为他握剑的手,此刻正抖得十分厉害。涔涔的鲜血,从他衣袖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染红了整条洁白的袖子,血流又很快地,滴落在冰雪覆盖的江面上。
寒风凛冽,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朵妖艳夺目的血梅,悄然绽放。
“原来是流萤剑,我记得二十年前,扬州出了一个鼎鼎有名的金牌刺客,好像叫做孙方。我想这个人,不会就是阁下吧?”楚钧天站稳了身体,将手里的一小截钓竿往雪地里一插,尔后看着白衣刺客手里的剑,缓声问道。
在听到问话之后,白衣刺客眼底的冷意,仍旧没有半丝的变化,仿佛名字对于他,仅仅是个毫无意义的符号,只是那柄洁白的短剑,已开始渐渐地被鲜血染红。
白皑皑的山峦间,呼啸的北风仿佛大地濒死前的嘶吼,忽高忽低,不绝于耳。
在寒风的连续吹送下,白衣刺客手手臂上的血流很快凝固起来,断竹毕竟不是铁矛,其锋利程度,还不至于把他的手臂完全斩断。所以白衣刺客并没有停手,而是再一次抬起了鲜红的短剑。
新的血流,很快又从袖口的裂缝里涌现出来,随着短剑快速地一动,大量鲜红的血水被甩向空中,与下落的白雪融合在了一起。
然而下一刻,白衣刺客另一只未受伤的左手,却突然跟着抬起,猛地捂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中央。刚刚动起来的短剑,却开始无力地下垂,最后终于脱离了白衣刺客的掌心,笔直地坠入雪地里。
洁白的雪地里,那朵本就不小的血梅,似乎方才只是刚刚开苞,一直到了此刻,才继续鲜红地怒放!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不断响起,随着声嘶力竭般的喘鸣,大量的血沫,被白衣刺客从口中咳出。而在他左手的指缝里,则有更多的血流渗漏出来,缓缓地流淌过他的胸前,染红了白色的束身衣袍。
白衣刺客目眦欲裂,圆睁的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深深的不解。但很快地,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来,立刻有些费力地扭过头,看向了左后方的冰窟窿。
在那个白衣刺客现身的冰窟窿里,已经渗进了少量的鲜血,原本澄清的江水,此刻看着有些微红。窟窿口依然还漂浮着半截钓竿,只是鱼线上的钩子,不知何时却已消失,只剩下轻飘的鱼线,还在水面上随风波动。
白衣刺客明白过来,那枚消失的鱼钩,毫无疑问地,现在必定是插在了自己的喉咙里。至于楚钧天是如何将其打出,他却始终没能想透。
只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一个死人,就算知道得再多,又能有什么意义?
白衣刺客的身体,在原地晃动了几下,随即便软软地向后倒去,半埋进浸血的雪地里。那只捂在脖子中央的手,也顺势松开,随意地搁置在了雪中。
风雪交汇处,那把染血的短剑和半截竹竿,依然还笔直地插在雪地里,像是两个相互对峙的江湖豪客。
而楚钧天则站在断竹的旁边,眼睛注视着倒在雪中的刺客,在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喜还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