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转过来，本就极为不安的耿炳文，心中更是莫名地一紧张，忍不住就往后连退了三步。
楚钧天回身注视耿炳文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挥一挥手，缓声说道：“炳文，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吧。”
回家吃饭？耿炳文甫一听到这四个字，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顿时就愣在了原地，他本以为楚钧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定是怒斥其背信弃义，谁知对方却一如往日的和和气气，连骂都不骂他一句。
任谁都看得出来，耿炳文是知道水底下藏了一个刺客的，像楚钧天这样聪明的人，自然也不可能看不出来。但楚钧天的脸上，始终没有表现出半丝的责备之意，而开口的第一句话，也只是请耿炳文跟自己回去。
是的，天色已不早，该回家吃饭了。然而耿炳文站在雪地里的双脚，依旧没有移动半分，脸上的表情也由刚开始的惨白，逐渐转变为了无尽的苦涩，他极为生硬地摇一摇头，嘴唇微微颤动，但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楚钧天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低头扫视着两人脚下覆雪的冰面，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
“呜呜……呜呜……”
风继续吹，雪也在继续下，淡淡的夜色，一丝丝从四面八方赶来汇聚。
“咔嚓！”
骤然间，一阵沉闷的碎裂声，在呜咽的风中响起，又转眼消逝于风中。
“咔嚓嚓嚓……”
但很快地，更多的碎裂声开始连续不断响起。这声音听起来，既像是放在院子里的大水缸被人砸开时所发的动静，又像是无数的蛀虫在啃咬树干，以致整棵大树变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
这声音虽然来得毫无征兆，但楚钧天也已经猜到，它并不是来自风中，而是发自于脚下的江面。
楚钧天甚至可以想象得出，此刻在自己脚下的江面，那块巨大的冰层正在像镜子一样碎裂开来，不过因为有积雪的覆盖，还无法直接从表面看出端倪罢了。
“哗啦！”
片刻之后，楚耿二人身周的一大片冰面，终于完全地碎裂开来，化作了无数块大小不一的浮冰，冰面上的积雪，也纷纷从缝隙里滑进了江水中。
原本完整的江面，瞬间被割离了开来，随着浮冰在水中不断地相互碰撞，一朵朵忽高忽低的水花，从裂缝之间轰然溅起，接二连三地扑腾到楚耿二人脚下。
而楚钧天与耿炳文两个人，则是一动不动地，各自站在一块仅容立足的浮冰上。那些断开的冰块，还在不停地随波摇晃，但他们两人却像扎在冰上的钉子一样，站得十分的稳当。
楚钧天看着这冰水交杂的江面，脸上开始露出了几丝凝重，但更多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和沉着。
而耿炳文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更加纷杂多样，既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有些近乎扭曲的担忧和痛楚。
那把名为流萤的短剑，还插在楚钧天身侧的一块浮冰上，插剑的浮冰在几次沉浮后，悠悠飘到了楚钧天的右手侧，锈红色的剑身，浸得周遭的白雪也有些泛红。
楚钧天一伸手，唰地将短剑从雪中拔了出来，又抬起衣袖，拭去了剑锋上的血污。
狭窄的剑刃，再一次变得洁白如雪，就仿佛那两道锋利的剑刃，从来都没杀过一个人似的。
“莫非这一次，真的有大鱼要从水底下钻出来？”楚钧天握着短剑，双眸盯着变幻多端的水面，口中戏谑般笑道。
下一个瞬间，冰层碎裂之声刚落，江面上立刻就有数十道水浪自下而上地翻腾上来，汹涌的水花像是炸开的泉流，眨眼间轰地冲天而起，水花散开之际，半空中就已多出了一个个的人来。
从江底冲起的水浪，共有二十五道，因而自水中出现的人，也是二十五个。
刚刚出水的这二十五人，很快又分四个方位，疾速地落在了一块块漂浮的碎冰上，对昂首站立的楚钧天，形成了合围之势。
其中的十人，手中握的是一般无二的绣春刀，而另外的十五人，手中兵刃却是各不相同，从刀枪棍棒到铁拐叉锏都有。
所有人身上穿的，都是跟先前那个短剑刺客一样的白色束身衣，脸和头也全用白布包裹了起来，看着颇像是刚出殡归来的送葬队。唯有其中一人，穿的却是一身与众不同的黑袍。
这些白衣人，显然是两拨来路完全不同的人，但聚在一起后，却都以后方的黑衣人唯马首是瞻。
楚钧天虽没能完全猜出这些人的身份，只是这些人的来意，恐怕连瞎子都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