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渐止,唯风吹不息。
冰雪掩盖的大江上,原本完整无缺的冰面,此刻看着就像块被砸碎的镜子,化作了无数大小不一的板块。而在很多浮冰上,已经稳稳地站了一个人,随着水波的荡漾,他们稳若磐石的身影,也像浮萍似的不断起起落落。
在这江面上多出的二十五人中,楚钧天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那个手扶刀柄的黑衣人,当其余的人都和雪地一样惨白时,只有他,是唯一一个凸显出来的黑点。
而那名黑衣人,恰巧也在打量楚钧天,两道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半睁的眼睑下透射而出,如同盯着猎物一样,紧紧地注视着前方。这个黑衣人的脸,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意地遮掩起来,或者说,他本就是无所顾忌,根本不怕自己被人认出来。
与楚钧天的高大遒劲不同,黑衣人的身形却是显出一种极为干练果断的精瘦,在他略微塌陷的脸颊上方,凸出的颧骨像一块山崖上久经风吹的岩石。他的右手食指上,戴有一枚粗大的铁戒指,只是他的指节也看着相当粗大,以致铁戒指已经嵌进了肉里。
黑衣人腰侧的绣春刀虽还没有出鞘,但从水底跃出开始,他的右手就一直轻抚在刀柄上没离开过,仿佛随时都要准备拔刀杀人。
这种人,若不是天生的杀手,那么必是整天与杀手为伍,以致连杀人都成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在黑衣人的左右两侧,另外共站了九个手握绣春刀的白衣人,每个人都像根木头一样,笔挺挺地站着,不发出一丝的声音。
楚钧天环视四周,心知今日之局,必定是场无法避开的恶战,索性扬声笑道:“为了杀楚某,你们也真是下了大工夫,不过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长时间地屏息躲于水底下,应该谁都不太舒服吧?”
“哪里哪里,想要不被楚将军发现行踪,我等也只好先在江河的下游挖个冰洞,再像王八一样从水底下爬过来了,哈哈哈哈……”
为首的黑衣人听了楚钧天之言,却仿佛听到了莫大的夸赞一般,赶紧谦逊不已地说些客套话,接着又像是引以为荣似的,居然笑呵呵地以王八自喻。只是不论他口中之言,说得何等的不着边际,眼神里蕴含的尖锐之气,始终都没发生过半点的变动。
“我手里这把剑,方才已经染上了鲜血,只可惜没有一滴血,是来自于我身上的。”楚钧天一手提着流萤短剑,同时用左手食指轻轻弹了弹剑刃,立刻便有阵阵龙吟般的回音,从他指尖连绵升起。
“楚将军的威名,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在下还是略有耳闻的,区区一个刺客,当然不至于有本事取走您项上人头。”瘦个的黑衣人言辞谦卑,恭敬不已地说道。
“既然知道我的人头,并非那么容易就能取走,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地过来杀我?”楚钧天看到对方的姿态,心中暗自想笑,说话间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好似在看脑袋长得结实与否。
黑衣人回道:“刚才孙方刺杀失败时,在下就已经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具备单独杀死您的能力,所以……”
黑衣人说到此处,语声骤然一停,同时那只不曾放在刀柄上的左手,极为轻缓小心地抬起,紧接着,那手掌快速地做了个刀型手势,在半空里略微一停,随之却猛地往下一落,示意周围之人开始动手!
“哗啦!”
在黑衣人左手放下后,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四个手握绣春刀的白衣人,而踩在浮冰上的另外二十人,已经飞快地挥起手中兵刃,从不同的方向朝楚钧天冲了过去。
江面上的水花,再一次翻腾起来,仿佛连江中之水,也要听从黑衣人的号令一般。
这些白衣人采用的,都是最省力的前进方式,都是先用一只脚踩在浮冰上,而后方的脚则快速地拍击一下水面。于是在寒风中,那些形状各异的冰块,立刻像上了风帆的小艇一样,迅速地破开水浪和冰渣,往楚钧天的位置飞驰而去。
众多的白衣刺客,驾驭着小艇似的浮冰,左右交错地变换相互间的路径,渐渐让自己处在一个最佳的位置。
在水底下潜伏半日,不仅需要屏气敛息,避免被人发现,而且还要不断地运功驱寒,好让自己不被冻死在江底。所以刺杀一旦开始,所有的人都是尽可能地节约体内真气,以确保体内的每一丝力量,都能被有效地应用于杀人。
在这行动的二十人中,除了有五把统一配置的绣春刀外,其余之人,不仅手中的兵刃各不相同,就连运功漂行的身姿,也是大相径庭。但楚钧天却明白,这里面的人,必定都是些不可多见的武林好手,因为一群身手平庸的乌合之众,绝不可能相互间配合得如此到位。
他们行进时的顺序、速度、乃至每个人的动作,都有着近乎完美的契合,就像经历过无数次的演练一样,把各自的特长给发挥到了极致。
最先冲到楚钧天跟前的,是个双手握着梅花枪的高个子,他整个人也像杆枪那样,以一股所向披靡的气势奋力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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