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财情趣盎然，这要归功于司机大哥。这家伙很会助水推波，他见李有财有珠动翠摇的情绪，便拿出舌粲莲花的口齿，李有财问到哪里，他便指顾之间答到哪里，像站在山上所能见到的摆在了下面的水陆洲，像暮鼓晨钟香客徘徊的开福寺等等这一类影响了千年百代的古刹名渚，他能从明朝或是更远的年间讲到清代，又能从民国时期援古证今讲到现代，那口才像说故事一般跌宕起伏，直把李有财的思维想象，跟着他一路向北被带到了这座城市的古今路上，竟然丝毫无察其中有许多轶经野史是与风马牛不相干的。这个家伙指鹿为马，令李有财颠倒黑白在感受着这座城市除物质以外的内在文化，以至于渲染的繁荣，其内涵充满了付出基元典籍的代价令他自己都感到了好笑和捧腹抱怀乐在了其中。
太阳下山了，他们这才从闲云野鹤中感到了疲惫，回到宾馆，李有财非常愉快，便大手笔一次掏出一千元往司机手上递去，这样付款，直把那笑傻了的的哥司机在离开时，还一步一回头望着烧包大款依依不舍，激动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转儿。
李有财回到房间，洗了澡本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可冲了凉疲劳一下子没有了，于是不再休息，喝了一杯茶情绪又来了，脑海里回响着跟司机分手时他说的那句俏皮话：“老板，白天看长沙，你只在庙会外面烧了一炷香，要想真正拜菩萨，只有晚上的长沙才能看清楚菩萨的模样是不是会让你有冲动感。因为，长沙的夜晚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地方，而目前最怪的还是黄兴路上，那地方特别的繁华，我建议你等一下不妨去遛一遛，趁着今晚夜色美好，也学学那些金粉世家的阔少爷一样，游一趟回来包你今日能够睡一个好觉。”
又是这句话，真要能睡一个好觉那是求之不得。李有财相信司机大哥，他换了一套晚上穿的休闲服装，不打算在宾馆吃饭，便问了前台服务生，黄兴路就在从这里下走三百米不到的五一广场附近，就又走到了大马路上，开始了逛游街上的夜景。这时候，天色渐暗西边穹苍只留下了一道紫红色的落日霞光，而喧嚣了一天的都市，也像晚霞一样，没有了那种牛驴不相让的激情，清静了许多。然而到了五一广场，那可就大不一样，这里简直就是人的海洋，因为黄兴路就在眼前，人们饭后利用玉宇澄清的傍晚，出来散步走一走看一看，习惯了来这条马路的商家店铺门前逛一逛，逛出一种火树银花的场面那才叫热闹。
而黄兴路横穿五一广场，这条马路分为了南北两段，由于古往今来的城市规划，五一广场被历朝历代的建设者们定位成了城市中心的中心地带，是本初子午线上的天文台。由此五一广场带来的商机覆盖到了黄兴路上，而东西线上的五一广场把黄兴路劈为了两半，这样一来黄兴路就形成了一边在南叫黄兴南路，一边在北叫黄兴北路的格局。不过这里有区分，虽然两段路同属一条路，并且都是精品打造出来的繁华地带，都有那种紫陌红尘拂面来的风采，但是黄兴南路更具人气，有上海十里洋场一条街，百货辐辏人潮如织的联想。这段路有三里多长，其中响誉古今的八角亭，司门口，南门口都在这条路上，以至于两边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红灯照绿一应俱全，吃的用的玩的看的什么南北特、钟表店、双燕馄饨、电影院等等老字号都在这条马路上大放光彩。只是美中不足，在这条不宽的马路上，竟然允许两头跑的公交车和踩式车在稠密的人堆里穿梭着来来返返，弄得交通每走一步都觉艰难；而且两厢的行道树像排成的队伍栽得密疏不致，并且都是那种两臂抱粗的炮筒子梧桐树，看那茂密的枝条都压弯了腰的样子，以及有的树枝绾缠在了一起密不见天，这就很难抹去一种压抑感总觉得人被罩在了天井里，却步而行透不过气来。此外，这段路的街口子特别多，两边也十分地对称，这边有巷子口，对面也会少不了，由此这样的环境，造就了那些个如蚁的商贩小卖们占街为市，他们沿着各个巷道口，当街摆起了不伦不类五花八门的地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俨然流动货郎生意好得很啦。
李有财走进这个垂花门洞的世界，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地方比广东几个城市里的商业街还要热闹，最明显是人多，几乎是前遮后拥项背相望。由于路基太窄，人行道上人挤人，造成掎裳连袂的队伍只好走到了路中间，这样两条长龙一来一往，蜗行牛步，人喊马嘶的场面，人们都似乎沉浸在愉快中，悠然见南山地谁也不与时间赛跑。
他平时喜欢快节奏，遇到今日心情不错有心出来逛马路，所以就没有了寻常那种个性嘀咕在无聊中消磨了时间的急躁情绪了，而且感觉今天的所见所闻什么都好。故而这样跟着人流走着走着，还走进了几家店铺，买了几件夏季穿的衣裳，如此在不知不觉中，花了三个小时才从这条路上折回来。不过人已经走累了，晚饭没有吃，这时候肚子在“咕咕”地发出饥饿求食的信号，正好前面有一个喇叭形的巷道口，当他走近时，发现里巷深处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有一个吃饭的餐馆，那大玻璃窗内人头攒动，出出进进的食客络绎不绝。他也想去凑一份热闹，往人多的地方找卖家，于是脚步自然拐进了这条小巷，走近餐馆，抬头望上，只见餐馆的门楣上有一块“甘长顺面馆”的大招牌，原来他弄错了，这里不是吃饭的场所，而是吃面的地方。
走进面馆，只见里面食客爆满。他第一感觉，这面馆的面积超过了五百平方，座无虚席，几十张八仙桌和骨牌凳，摆得长宽两头密不见缝，满满当当。而且这还不奇怪，该奇怪的应该是那些挨边儿站在食客旁的看客，那场景只有一种感觉，这里的生意太好了，兴隆得吃一碗面必须排两次队，买了筹码还要挨站，等座位出来抢到座位才算是有面吃了。
于是，他也不例外，像其他人一样排起了长队，眼睛却没有清闲，但见面馆里的跑堂们都是女服务员，她们统一工装穿一色式样的白布褂子，忙忙碌碌，叫喊声此起彼落，有的抹桌子收残碗抱在怀里往后堂跑，有的收筹码唱码子尖声厉叫着把一碗碗热腾腾的热面送到顾客的桌上。由此而想这可不是一般的吃大餐，倒像是农村人那套搞法，办喜宴人多吃流水席，大家都没有任何羞臊，吃面的人不怕有人站在身边看，吃完就走，站着的人立刻一巴屁股坐过去，抢到位子把筹码摆在桌子上，这就是谁都一个样，不会觉得出了洋相。
李有财买完筹码也选了一个空当挨边儿站定，旁边已经站了两个人，那是一老一小。一会儿，几个食客同时起身离席，他们马上占位子坐好，然后把筹码都放在了桌子上，等着跑堂的过来收走筹码。李有财注意到，这一老一小可能也是外地人，老的年过花甲，小的还是一个驹齿未落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直缠着老人咿咿呀呀问这问那，一问一答中，李有财眼睛始终定在了小女孩的小脸蛋上。
小女孩问：“爷爷，您小的时候也在这里吃过面吗？”
“吃过，”老人道，“爷爷比你还小的时候就被你爷爷的爷爷抱着经常来这里吃面了。这个甘长顺啊，算起来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做出来的碱面呀，可比咱们河南的汤面要好吃得多嘞！做法不同，材料也不一样，那个味道哟，我一说，这口水就会流出来。你看，有这么多的人吃，等一下面来了你吃一口就知道了，为什么我要带你到这里来。”
这时候，来了跑堂的服务员，她顺手把摆在桌子上的筹码收走了。
小女孩又问：“爷爷，您为啥小时候在长沙，大了又到了南阳呢？”
老人笑道：“这个你就不懂了，你还小。爷爷跟你打一个比方，你长大了是不是要去读书？读了书是不是要去参加工作？参加了工作是不是要有组织？有了组织是不是要听组织的话呢？所以说，爷爷当年离开家乡是工作的需要，现在爷爷退休了，享共产党的福，老有所养，就有了时间带你出来玩，就能够带你来长沙看望你的姑姥姥，就能够请你来吃甘长顺的面条，让你记住，爷爷的老家在湖南，让你牢记，不管以后你会怎么样，你的根，永远是在爷爷的这个家乡。”
这时，大厅屏门后的制作间传出一阵叫喊，只见一个矮个子女服务员，额头滚着热汗手托面碗窜了出来，面碗被条木托板一层一层架了起来摞成了宝塔，山高一般超出了头顶有两只碗高。顿时，大厅喊声一片，另一个服务员及时接应，帮着引路叫喊让开，并准确无误地唱着筹码，把热腾腾的面碗一一送到各桌之间。
李有财此刻像一个饿汉，面到桌前他立刻饥不择食，拿起筷子夹住面条就往嘴里叉，可刚低头咬了一口，就被身旁的老人制止住了。
“同志，”老人提示道，“吃干面有方法，你这样吃不对，要先把面条挑起来，让碗底的油通过搅拌全部着色到面条上，然后吃起来你才会感受到有味道。”说着老人做起了示范，筷子在碗里翻江倒海。“吃的时候不要用嘴去咬，要用吸气的方法去嗍。喏，入口后这样囫囵吞下去，让胃里的那部机器当你的牙齿，这样吃下去才会有下一次还想吃的回味感。”
李有财频频点头，他看到小女孩在学着老人嘬嘴嗍面的样子，便笑了笑，也学着老人的方法，把面挑起来不断地乱搅，接着便一嗍一吸，狼吞虎咽开来。只是一碗面经不住几筷子搛，被他一阵风卷残雪的吃法，两分钟就碗底见渣残油不剩了。
吃完面走出门，李有财觉得肚子还没有吃饱，不过这样非常好，吃饱了以后就没有了回味感了。回宾馆的路上，他还在想这长沙人的聪明可见一斑，做出来的面条像工艺品一样，吃进肚子里能让人产生很多想法。还有那个老人，是不是太热心了？
回到宾馆，李有财这次感觉到自己走累了，于是赶紧洗澡上床，躺下时，还真是应了的士司机的那句话，五分钟不到，他就进入了梦乡，而且连一声像蚊子飞过的鼾声也没有了，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光。
吃过早餐，他今天想好了要去太平街走一趟，便又摊开了地图按图索骥，心里却已经知道，从五一广场下走两三百米远就是那条街。其实他今天想早早离开长沙，但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却突发奇思，希望不虚此行，在离开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好的兆头，寻找到娘说的那个外公被打的高门大屋，然后进去看一看是一个甚样的深宅大院。谁知走出宾馆，来到那条街口，这才发觉自己出门太早了，这里还是冷街寂巷，少了昨晚欢闹祥和的气氛。他往里走，满街的铺面板子还没有打开，但见人迹寥寥，一条麻石路，两边的店铺望衡对宇，由于路窄，这时的太阳还照不到地面，但整个一条街，在没有太阳照射的情况下，仍是那样显得清丽仿古，而且透出的百年老坊，其建筑特征，却很有意思地重点突出了江南情趣，那古色古香的风格是多么地充满了韵味感。
前面有一家茶馆，招牌上写着“老玉堂茶馆”五个矫若游龙的大字，其它店铺都是门户紧锁，唯独这里打开了大门。这间茶馆只有一层楼，但面积不小有十几张大方桌，坐在里面的人几乎都是住在附近从四街八巷里来喝早茶的市民。这是一个街巷茶馆，自古以来，有各类白丁俗客、升斗市民、韦布匹夫、庸夫俗子袭以成俗养成了来这种场所里扯事逗趣，胡说乱道消磨时光。而这样的茶馆，近些年来其范围在慢慢退化缩小，只不过在长沙城里的贫民窟中，还保留着无数个这种类型的茶馆。以至于，小市民的生活同样有乐趣，大家以茶会友，聚在一起早上一杯茶，晚上一杯酒，天南地北高谈阔论把那国事家事男事女事扯得如麻缠线，乱七八糟的听起来人人叫绝，聊起来惟我独尊，如果味道听进去了还真是不好脱身离开。
李有财对于坐茶馆的滋味还从来没有体会过，今日来到了这里，见时间尚早，便是有意想要感受一下异地他乡的风土人情有什么特色和情调，于是降低身价，昂首跨进了这个门庭若市的茶馆，然后找了一个靠窗子的座位坐了下来。可刚一坐定，就有一个手脚麻利的茶房跑了过来，好像习惯了不要打招呼，一杯大盖茶送到了他眼前的桌面上。
他扫了一眼同桌，见挨边儿坐着两个衣裳不整的茶客，看样子似乎正在聊着家里一件小孩子贪玩淘气的事情。这时候，李有财歙了歙鼻子，只感觉这地方空气不好，烟雾腾腾，说话声嗡嗡叽叽十分嘈杂，那粗俗的语言伴着劣质的香烟气味，使他顿感还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可过了五分钟，他就被身后的一桌人争论的话题吸引住了，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物鼻子闻到香烟有点儿受不了的敏感。
他听到一个长着长颈鹿脖子的男人手舞足蹈地在说：“主席只花了三年时间就打败了蒋委员，这个成绩我们要感谢斯大林，当时姓林什么彪的到了东北，手里大部分的士兵只有烧火棍，如果不是苏联人暗地里给了他一百万人的装备和重武器，四野就不可能迅速解放全东北。而东北不能解放，那么这个历史就会要改写，更谈不上南下。所以我跟你说，没有四野这支主力部队的南下，主席就是多打十年，恐怕也打不败有美国佬撑腰的八百万国民党的精锐部队。”
“我呸！”另一个瘦猴子，一张脸涨得通红地争辩道，“胡说八道，斯大林算什么东西，我们的外蒙古被划出去了就是那个老毛子搞的名堂；姓林什么彪的算老几，他在黄埔军校读书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鸡屎粒子班长。你妈妈的烂叫鸡，这还不明白吗，我捣你的娘，共产党能得天下，最关键是因为有主席他老人家在当家，其次就是国民党腐败，内部派系你想搞我，我想搞你，这才……”
听到这里，李有财很是嗤之以鼻，他听不下去了，对于这样一个肤浅的话题，这两个人居然变成了一对斗鸡公，争得面红耳赤，脏话不绝。于是他开始喝茶，嘬了嘬嘴咂了一口，竟“咦”了一声感觉这茶有点儿甜的味道，似乎比信阳毛尖的浓度还要有口感。而就在这时，他的耳朵侧棱到了另一桌，脑袋偏了偏，眼睛投射过去，只见一个眇了一只眼睛的独眼龙，正在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一桩发生在本地的有趣故事。
“……王老五这次相亲又不成功，就干脆绝了成家的念头在外面找野鸡发泄，他拿出五块钱十块钱干一次，用这种方法不断地在女人身上找回自己的尊严。可是到了八三年，社会上突然发生了东北二王事件，全国开始实行严打，长沙市第一批严打对象就枪毙了二十一个人。开宣判大会那一天，王老五被单位集体组织派到了现场参加旁听，散会后囚车游街示众，他看热闹跟着插标子挨枪毙的犯人后头追到了建湘里，当时有熟人戏弄他：‘王老五鳖，你这个杂种这样不要命的追啊追，小心下一批囚车上会有一个位子留给你这个背时鬼。’哪知这句玩笑话真的兑了现，仅仅过了九天，长沙市又枪毙十九个人，其中就有王老五，而且里面还多了他们单位上的一个同事，那个人比王五死得还要冤。”
几个听客都睁圆了大眼，不解道：“哪是什么原因呢？”
李有财听出了意思，他心里也想说出这句“为什么呢”的话。
独眼龙劲头上来了：“什么原因你们肯定不知道，说出来你们肯定会像我一样心里有牢骚。原来，那天晚上电视里播放了日本电视连续剧《排球女将》，王老五没有回家，就在单位会议室看电视，谁知中途尿急了上厕所解溲，不想碰上了劳模老范追到了厕所。这个老范是食堂里的厨房师傅，为人老实本分，媳妇是乡下人，家里有三个儿子，一大家子全靠他的工资维持生计。前几天，他的小儿子被老乡带进了城里，那小鬼顽皮喜欢四处乱跑，他担心没人照看会出大事，于是计划着准备请假把孩子送回乡下去，可谁晓得这天傍晚同村的四妹子赶巧来到了他这里，那姑娘是路过打算明日回家，想问问老范是不是需要她帮忙，顺带什么东西回去捎给他老婆。老范一听非常高兴 ，正好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请假找领导说明原因，现在四妹子来了，那就干脆让她把儿子带回家去，于是安排了四妹子睡在了他的房间里度过一晚。
“再说这个四妹子，她在一个建筑工地打零工，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用，赚一个钱就要送回家里去，是一个视钱如命的女人。她从乡下跑进城里，为了多赚钱，让家里的父母减轻供养弟弟妹妹们的压力，就不惜作践自己，明里打工暗里卖身，其中就跟王老五有过几次床上交易。
“再说老范，老范腾出床位让给了四妹子，他就找同事搭铺，夜里呢也在会议室看电视，谁知看着看着没烟了，就中途回房取烟抽。可回到房间拿烟时，眼睛却瞅见了四妹子躺在床上单衣裤衩的跟他儿子熟睡在一起，那平躺着的姿势胸脯老挺的样子立刻激发了他那男人躁动的本能。他好长时间没有回家接触过女人了，这个时候望着女人小鼾抽丝的样子心里‘嗞嗞’地只想扑上去亲一亲，可是他是一个胆小鬼，望着熟睡的四妹子不敢造次。情绪中，他突然想到了王老五，就急冲冲走出房门，恰在这时，他看到了王老五跑进了厕所，便着了魔地跟着追了进去。
“厕所里，王老五听老范说四妹子来了，就骂起了劳模毫无寸用，接下来拉完尿扯住老范就往他的房间走。来到房里，一撩蚊帐，确认睡在床上的人是四妹子，这下王老五情绪来了，顿时性起。只见他一个三扒两抓，把个睡梦中的四妹子身上的衣裤扯得一干二净，赤条条露出了下身和一对白鼓鼓的大奶子。接着一个螳螂捕蝉，跳上床大发兽性，惊得老范黄雀在后，站在原地观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糟蹋女人是何等地威猛得不讲方式。
“王老五完事后骂骂咧咧拔腿走了，留下老范也想过把瘾吃一口残茶剩饭，可四妹子护住身体死活不从，还哭哭啼啼说起了王老五不是人比畜生还坏透了顶。哭声越来越大，慌得老范叩头作揖额头冒出了汗珠子，原来这个王老五实在可恶，强暴了别人的身子，还顺手牵羊从四妹子的裤衩兜里摸走了她刚发的工资三十五块钱的新票子。
“老范追到了会议室，逼问王老五要他息事宁人把钱退出来，可王老五一口否定，急得老范眼睛翻白只好自掏腰包，拿出一家人吃饭的伙食费月工资四十块钱赔给四妹子，这样多给她五块钱，算是弥补四妹子遭到了王老五的鲁莽嫖弄行为为他所付的买单费用。如此一夜无事，四妹子也不再哭泣了，只是老范却整宿没合眼，他是羊肉没吃到，惹了一身膻，赔了四十块，将来回家还没有脸面见四妹子的亲人，所以越想心里越恨自己荒唐，骂自己没有脑子。
“就这样老范抽了一夜的烟没睡觉，到了早上他要回自己的房间换工作服上班，可一进门吓呆了，这床上的四妹子不见了，惊得他全身冒出了冷汗。没办法，一种不祥之感弄得他上班都不安心，做事重复，心里七上八下预感有祸事来了。果然，挨到上午九点钟，就见几个穿白制服的警察叔叔来到了单位问王老五在哪里工作，而这个时候的王老五像是睡在了梦里，根本不知道四妹子为了三十五块钱要老范赔而恨死了他才跑到了公安局告状。此刻王老五正在里面仓库搬运货物，被突然而来的警察们五花大绑拖到了门外，然后塞进停在路边的边斗车里，车子‘噗’地一声把他送到市公安局去了。”说到这里，独眼龙端杯喝茶。
“那老范呢，老范怎么样？”听故事的人忍不住问，都在为老范的安危着急。
独眼龙喝完一口水，不急不躁道：“老范不老范，一个小时后，这个倒霉鬼也被请进了公安局问话，只不过他没有被五花大绑。但是，他还是被枪毙了。”
有人立刻惊讶：“啊，他也被枪毙了，这不应该吧？”
“有什么不应该？”独眼龙一只眼鼓出来了。“对不起，严打期间，只要是撞在了枪口上，不管好人坏人，谁敢以身试法，那就得一死，没情面可讲。只是这个老范比王老五的情况稍好一些，被定了一个强奸未遂罪，这样单位上对他的家属就可以照顾了，因为谁都知道他死得太冤了，都在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不值当的人。”
听到这里，李有财估计故事已经结束了，联想到自己那次因冲动带来的灾难，结局也像老范一样犯了大错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不当和愚蠢。而老范的过失完全是不雨之冤，飞来的横祸哪里会想得到被蹊田夺牛判了一个挨枪子的结局，这要与自己六月飞霜的故事去比较，当时的法律和执法在时间点上只判了他二年的徒刑，回顾过去其味道还真是充满了人道主义，由此综观前后，自己的命运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其实，人的一生总是在错误和正确的行为决定中，破坏着或是爱护着自己的生活轨迹，这其中不管是想怎样去做装饰，只要含有冲动情绪影响了大脑的克制能力，那么一步路走好走坏，带来的后果只有两种情况，这就是福祸谁也想不到；因为人们的活动规律与这个社会追求的丑与美的意识潮流无法分开，而每一种行为和决定要做一件事的背后，往往很难把握结局的最终效果，这就是：佛门有道，祸福无常，得失相倚，福过生灾的好与坏的规律所在没有一把尺子能够定出标准的哲理。
李有财还想听这一类书谈现实人生的故事，可是喝完了一杯茶，这些市井们就只有了那种粗犷的、低级趣味的、甚至是庸俗的赤裸裸的下流话题。如此一来，他就觉得这里的人实在是无聊和无趣，再这么坐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看了一下窗外，见太阳已经照到了地面，便叫来茶房结账，准备离开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可刚买完单正要起身，就在这时，只见打茶馆外面走进来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子，那嘴里一路喊着一路笑着朝这边走了过来。
“刘一哥，刘一哥，我就晓得你今天是在老玉堂里喝茶聊天。”老头径直走近这一桌，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先是卑躬屈膝向各位点头打招呼，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李有财侧面的凳子上，对正在喝茶的一个中年人说，“刘一哥，我找到了稻花香没有看到你，是这样，我要告诉你一个好信息。”
“信息，什么信息？”
“我那隔壁的肖二娭毑要把自己家的祖屋卖掉，便宜，只要四万元。刘一哥，好房子，两层楼外加一个大院子，房屋地面一共有两百多个平方米，看上去像一个老古董，房子的顶上还砌了一堵单壁子挡风墙。可惜我没钱，借也借不到，他妈妈的个臭鳖，老子这一世算是白活了，人穷志短长期被人看不起，跟亲戚朋友讲好话，到处都碰壁。”
叫刘一哥的人似乎对房屋买卖不感兴趣，他露出不屑道：“老鬼，这也是好信息，还说便宜，一栋房子要卖四万块，我看你是吃饱了饭没地方放臭屁，跑到这里卖弄自己吧。你知道嘛，四万块可以买几栋屋吗？不知道我今天告诉你，前年有一个姓潘的外地人买了我对面老田家的那栋老屋，你猜多少钱，把手续费加在一起还不要一万；还有，我厂里的那个邱四矮子，他在八八年的时候买了木牌楼附近靠坡子街边上的一个门面，统共只花了五千元，现在那个杂种下岗了，如今就利用那间门面做豆腐生意当起了小老板。所以，要说便宜，买这个价的房子那才叫便宜呢！”
桌上摆了半盒廉价香烟，老头顺手抽出一支，点着后猛吸几口，露出一付穷酸饿臭的丑态说道：“刘一哥，不要说梦话了，那是什么年代，你知道这几年的变化有多大吗？过去我吃一碗面只要三毛钱，现在涨到了一块，过去的钱是用金子做的，现在的钱只能当刮屁股纸用了。我日他的娘，七七年的时候，我手上有两百块现金，当时三王街有一栋屋卖给我只要一百八十元，我他妈是一个蠢驴骚出来的，害怕有人写大字报把我当成地主揪到台子上挨斗被批，结果跑到了八角亭的亨得利钟表店，选择了买一块瑞士产的白浪多手表，还多花了我四十几块，那只手表总共用了我二百二十二块钱。日他的老妈，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肠子都悔烂了，要不然那次买的是一栋房子，老子现在也是一个万元户了，还传什么鬼信息呢！”
刘一哥瞥了一眼李有财，见这个人在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便做了一个手示叫茶房过来续水，然后毫来在意地问老头：“肖二娭毑为什么要卖掉老祖宗留下的房产呢？”
老汉道：“这要怪她的命不好，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肖二娭毑四十岁守寡，唯一的儿子是个骗子，长期在外面做害人的勾当，前几天又在外面行骗，一不小心被发现了，结果别人追着打，脑袋打成了刷把，送到医院后，两天就花掉了一万元。肖二娭毑为了救儿子，她东挪西借欠下了不少的债，为了还钱，就只好卖房子了。我说刘一哥，赶紧凑钱吧，这是一笔好买卖，买到手上只要等几年，你就会是一个暴发户了，这可比在工厂里干十年的活要强一百倍还不止呢。”
“老鬼，你又在抽我的嘴巴，明知道我没钱，哪还有心思谈投资买卖。你知道，我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二百块，这还不能偷懒，要靠奖金补上。说句我要骂娘的话，现在厂里的效益越来越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们这种有技术的人也会要离开厂子了，吃饭都要带着一家人到外面去讨饭过日子。”
“你可以去借呀，借了还赚了大钱还管什么厂里的效益好不好，到那时你就不要操这份心了。”
“借，哪里去借？我他妈周围的熟人都跟你一样，个个都是穷光蛋，别说开口借钱，就是厚着脸皮去讨人家的嫌，我自己都要骂自己怎么这样不要脸。”刘一哥不耐烦了，“算了算了，懒跟你叽叽喳喳，你这个老鬼，又赚了我一根烟。你走你走，我不想听你的怄气话，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烦我。”
“好好好，我走我走，”老头站了起来。“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到柳二哥那一桌去，我不讨你的嫌，我不讨你的嫌。”
老头低眉下眼离开了这一桌，刘一哥朝地上吐一口痰，骂了一句粗鄙话，就顺手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直到这时，李有财把好奇心收回，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起身走出了这间茶馆。来到街上，此时街面已经有了生气，刚才还是冷街萧巷，现在家家铺面打开了门店，都在迎客。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坐了两个钟头的茶馆，李有财的心情有点儿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变化，走在街上也不进店铺，心里却在想着刚才那老头说出的信息好有意思，一个两百多个平方米的老房子只要四万元，这么便宜他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省会城市它的房价就是这种标准呢？”
四万元对于一夜暴富的他不过是身上的一根汗毛，拔一根送给别人不痛不痒，但是对于刘一哥这样的人就不同了，完全是一个天文数字。此刻他犯起了糊涂，脑海里竟然奇怪地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百万英磅》的外国电影，故事情节里的那个富人为了寻欢作乐寻找刺激，居然站在阳台上，丢出一张百万英磅给一个流浪人，让那个毫不相干的，走在街头为食物迷路的贫穷者，在金钱面前演绎出一系列的玩味人生的游戏。现在他也是一个百万富翁了，想看穷人的表现也可以学学富人的样子取乐一下刚才的那个姓刘的穷工人，借四万元给他买下那栋房屋，以后不也会像电影中的那个流浪人一样，生活的起点立刻会在瞬间发生巨大的改变？
这仅仅只是幼稚的意念，素不相识，哪有这样的好事随便借钱给别人完成心愿，除非沽名钓誉自己想要哗众取宠，否则面对现实，就只有一种吃错了药的解释对自己说，脑袋是不是要换零件了呢？
“我怎么想到要借钱给别人呢？难道我就不能拿钱出来买下那栋房屋吗？对！我买比那个人买更好。”李有财自言自语，忽然想到这里顿时有了兴奋，于是转身往回走，可刚走两步就站住了。他想，“这是怎么回事，我有什么必要要在这里买房产吗？等一下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留下一栋房产那不是累赘吗？”
想到这里，李有财又倒转身往前走，一路徜徉，可走着走着他又停了下来，这次他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买下这栋有院落的房产，修葺一下栽上花种上草，然后把娘接过来住，让她老人家在这座城市里安享晚年，用行动去尽孝心岂不是一件子孝母怡的美事吗？
“不好，娘不会来，娘恨这座城市，万一事与愿违，花了钱没讨得好反而遭到了娘的指责，那就太没了意思，有违了自己一贯做事的风格。”
李有财犯了难踌躇不前，他难下决定，一时间在原地走来走去，脑海里充满了假设的故事，仿佛这栋房屋不把它买下来，将来回忆起这件事会成为遗憾。由此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与房产息息相关，自己是一个亡命天涯的人，并且经常人生多有不测，如果万一哪一天又陷入到了危难，买下这栋房产，岂不是提前做好了狡兔三窟的安排了吗？而且将来逃避惩罚，躲在这座城市里，又有谁能够想象得到他这个诈骗犯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还有一层用意，如果在这里买了房产，最大的好处莫过于可以在户口上做出一篇好文章，这对于行骗的人太重要了。
这次他终于想通了，便毅然车转身子朝茶馆方向迈开了步伐，他要去找那个老头子问清楚房子是不是在太平街上，然后给一笔中介费，好好跟那个房东谈谈买卖。可是当他快步走近茶馆时却又犹豫了起来，他觉得，这样进去冒冒失失找人，是不是太唐突了让人笑话，并且自己是一个腰缠万贯的人，怎么好意思放下身价与一个市井小人打交道？而且那个老头子十足就是一个村夫野老，倘若谈不好那就真变成了笑话，又会像在深圳一样被那群地老鼠耍了一个牛被拴在了狗的脚下，太丢人了！嗯，不能找那个穷老汉，既然出中介费，何必跟这样的人交涉，直接找中介公司，或许生意做出来让人更加觉得放心并且几方都会感到痛快。
“对，找中介公司！”这下他再没有犹犹豫豫了，掉转头一改刚才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步伐，而且抬头挺胸，沿着太平街上方圆四周有巷道的地方寻找，眼睛望着各家各户的门牌，看哪家的铺面挂了中介公司的招牌，然而这座城市不在沿海，他走遍了各个街道，哪有中介公司这种类型的招牌，最后只好倒回来去茶馆，放下身价找那个老汉。
当他踅到茶馆时，喝茶的人早已是人去楼空散尽了，而这个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时分，找不到老头他也感到肚子饿了，只好先填饱肚子找餐馆吃饭。
对面有一家小馆子，他走了进去点了个三菜一汤，吃了个半饱还是不想放弃诱惑了他的那栋房产，于是走出餐馆仍是锲而不舍，心里想着这么大的一个城市，难不成就找不到一个从事房屋信息的商家吗？他不相信，固执的老毛病又犯了，心里说着今天不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公司，那么这几天就不走了，非要看一看这座城市有没有开放搞活的气象。
他走出了街道，来到了大马路上，这时的太阳非常毒辣，热浪滔滔悬在了头顶上，地面被烤得发焦发烫，他的双脚都已经出汗了。
他掏出手帕一边揩汗一边眼观四方，来到五一广场时，他知道黄兴南路没有他要找的商家。便拐到了黄兴北路，这样走走停停逛到了中山亭，突然，他眼睛瞪大了，兴奋随之而来，只见马路对面有一块写了“新青年房屋信息中介公司”的大招牌，白底黑字，被竖挂在长沙市青少年宫后门外的侧面墙壁上抢到了他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