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几日开心得很，是何缘故？”
千彧看着眼前一桌花花绿绿的碟盏，不由得深深咽了口口水。
这几日陌上心情出奇的好，人也不知着了什么道变得甚是勤快。前日将千彧收藏的花瓶瓷器全擦了一道，虽然擦的不甚干净，也砸了不少，陌上自己还是颇为满意的。那些碎了的瓷器看着到底还是心疼，只不知道那修复诀她是如何捏的，凑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物什来，原本精美大气的青瓷长颈水晶底花瓶被硬生生拼成了个夜壶的惨状也是有的。
“是么？”陌上哼着小曲儿，丝毫不觉自己几日来的反常，开心倒是真的，再过几日便能随垂榕去那九重天撒欢当然开心，那日莫逆拎了自己去驻心亭，剩青姝一个人，嗯，一株草在曼陀罗里睡了一晚上。陌上虽不知后事如何，但听垂榕后来找她时说起青姝甚为忧心。道是翌日青姝找到垂榕时，哭的是梨花带雨，惨惨兮兮，说的什么垂榕也是听的断断续续，不甚清楚，待听得“野猫”二字，垂榕心下才了然，捏了诀祛了青身上若隐若现的尿腥味儿，安慰道“你且回去，我这就将陌上好好说说。”
垂榕说与陌上听的时候，语气里对青姝是十分的怜惜，好好的闺女，便算是一株草吧，青姝也是株骄傲的千芒草，被野猫蜷着睡了一晚上，还染上了一身尿腥，垂榕体谅青姝心里的膈应，说出口的话又带了几分责怪。
“青姝置了气，你去劝劝她罢，莫不是你把她独自丢下，她也不会惹的如此不堪。”
“说来我到底有错。”陌上认识深刻的点了点头，又拿出幻成药丸大小的紫英土“这方紫英土我拿着也无甚用处，老君你拿去与青姝用着吧。也替我向她赔个不是。”
“你不亲自去？”垂榕接了紫英土，喜滋滋道。
“我便不去了。”陌上叹了口气，甚是为难道“也劳烦老君你嘱咐青姝一声，身上的味儿得点上香熏上几日才好。”
后来青姝听罢，伤心的是直往土里钻，便真是再也不来找陌上了。
陌上闲了两天，加之心情好，当真是各种勤快，这日更是尤为稀奇的下厨为千彧料理了一桌精致午宴。
千彧深深打量了面前千娇百媚的菜色一眼，默了许久道“我记得今日莫逆约了我给他讲讲佛理的，我先去了罢。”
却被陌上捺住刚刚起身的身子，“千彧你这好记性，莫逆前日便去洞闭关了，你送他去的，忘了么。”
“我记岔了么。？”千彧坐直身子，端正了神色，甚慈祥道“这都是你做的罢？”
“自然。”陌上心想，千彧该是很有几分欣慰的吧。
“厨房……”千彧欲言又止。陌上曾下过一次厨的，那唯一一次下厨的经历算不得太愉快。
那日他正从外面赶回，晨曦殿已被烧了一半去，陌上站在殿外，飘忽忽丢下两道诀，晨曦殿便又被火没了一半。
陌上喃喃了两句“灭火诀怎么都不起效，我法术不精么？”再接再厉又丢了两诀，待到晨曦殿被烧的干净了，千彧才上前道“你灭火诀未必习的极好，掐的燃火诀却是极有成效。”
想至那次，他虽对她没半句责怪，心下还是痛了许久的。
陌上会意道“你无需忧心，厨房无碍，我已将火灭了去。”
千彧微怔，这会儿才恍然发现，陌上鄂下确是染了些烟尘的，遂伸手拭了去，笑道“你学会了灭火诀，我甚欣慰。”
陌上最受不住的便是千彧的温言软语，千彧一句笑言，陌上整个身子都将软了去。将一盏玉莲柔柔推至千彧面前，羞怯道“你且尝尝这个。”
“这是？”眼前白玉盏里立着一株清莲，通体透明，花尖凝着水滴泛出桃色，莲心浅紫，散着幽香，清纯不失妖冶，细看去，花瓣之上，覆着些晶莹之物。
千彧扯了扯唇角，有些生涩道“我记得前日去碧栾山时，从碧玺那儿顺来一株千年玉莲，该只是有些眼熟罢。”
“不是眼熟，便是那株玉莲。”
那玉莲千年一开花，花开一千年，香气幽淡，有回魂静心之效，是炼回魂丹必不可少的一味好药。此物极稀罕，碧玺那儿也只三株，他顺了一株回来，原是打算炼香的。千彧心下苦笑道，陌上暴殄天物的本事倒是不错，摘了那玉莲，撒了把盐，便给他端了上来。
这会儿看去，海棠，玫瑰，鸢尾，百芨，百合，木棉，紫薇，玉簪，凌霄，蔷薇，凡是他园里开着的，统统在这饭桌上了。
看着一盏盏只与细盐或精糖拌着的五光十色的花瓣，千彧垂了眼，掩去眸中神色，再开口，已是甚沧桑。
“嗯，所谓色香味俱全，你这也算全了色与香了。”
“唔，还有这个。”陌上瞪着眼睛在杯盏里晃了一圈，挑出一盘覆着几朵芙蓉的鱼来。
起初她便是想着做熟食的，无奈料理这鱼的时候厨房着了，便索性来了个凉拌百花。
千彧提筷，将鱼上几朵芙蓉拨了开来，唇角便僵了住，再也扯不出一丝笑来，面色愈加白了几分。
那鱼几成焦色，鱼尾更是糊的不成样子，鱼身还有些焦的不那么完全之处，透着奇异的金光。
陌上见千彧脸色发白，以为是被这尾焦鱼吓住，不好意思道“虽是焦了些，可我放了好些油和盐呢！味道定是不错的，你且试了再说。”这倒是实话，若不是因放了两坛油，厨房也不会着了。
“嗯……我以为，做神不能太浅显，不该被表象迷惑，这尾鱼虽焦了……里面的肉质还是鲜嫩的。”千彧放了筷子，又道“我还以为，你若能将这鱼去了鳞再料理，叫我认不出这便是我那条从极地冰川带回养了千年的金鲤，我便更欢喜了。”
说罢执起了陌上的手，果真有些发了红，传了些仙力过去，叹道“你看你，从那冰池中捞鱼，手也冻坏了罢？”
待到掌中那双小手不再那么凉，千彧才抬眸，伸手揉揉陌上额前碎发，微微笑道“这段时日我要去一趟幽冥之荒，约摸要半月余才能回来。你就乖乖的呆在晨曦殿里，不要乱跑，叫我担心。”
“还有，”千彧起身，周身罩了层淡淡的白晖，看着甚哀怨“不要再下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