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当真听到了什么,他跃过来,我才问:“你几时回来的?”
他不答,却问:“你为何不看着她,由着她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琴师恭已故去数百年,就让她大好的年华这样枯等吗?”
“……”
“你是琴师恭的故友,定也知道沁芳为琴师恭冲破多少阻力与冷眼,那时候她不顾一切,如今为了无衣不也是一样?”
“……”
晚风习习,我蜷缩在树杈上沉沉睡去,只见下面那方士抱剑,看着小院中的灯火,不知在想些什么。困倦中,依稀听见他轻叹:“不止恭,沁芳亦是我的好友呵。”
13,
凌潇回来了,沁芳却不知道。她终与无衣在一起,亲手为他绣了荷包,又为他开火做饭,白日相携出游,夜里相偎把酒,像凡俗中每一对恋人一样。也不知是她欠无衣的彩头,还是又给了花馆老鸨多少银子……大概仍是彩头吧,否则也不会终日赖在我的宿处。
在外游荡几日,回到铺子时,无衣似已离开了几日,因为沁芳斜倚在榻上睡得正熟,是凌潇在旁边收拾着冷了的酒和几张杂乱宣纸,见我回来,他把这些扔给我就走了,我低头看着那些纸,上面满满写得都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衾”。
转醒时,沁芳说她只是想不通,无衣对她与对其他姑娘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同。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有没有对其他女子说过。他耿耿于怀于那些小哥,到底是因为占有欲还是更多的什么?她委屈地看着我:“可我只给他绣了荷包,他拿走后好几天,却一点信儿也没有。”
心为情困,谁也不能帮她走出这个坎,又过了一天,她还是决定自己去问无衣。
后窗抬头就是,可沁芳还是坚持走正门。“正门是交易,后门是人情。我不想欠他人情。”沁芳如是说。在人世间流浪了数百年,她仍是一身公主的骄傲。她说,上一次无衣开后门来找她,是为了拿他应得的彩头,而等到什么时候互不相欠,只因为想念才来相见时,才算是真的有所不同。
面对沁芳的问题,无衣笑笑地回答:“对沁芳当然与其他人不同。若不是卖身在这楼子里,我其实不是这样子。”
“是什么样子?”
“不告诉你。”
若不是在楼子里,无衣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会是有些生涩,也许会是百般温柔?谁知道。沁芳仰脸看着他:“可我还是比较喜欢刚见到你的样子,不像现在,一见面就急不可耐……”无衣笑笑,便不再放肆,这一日极尽温柔。
最是消磨温柔乡,得无衣一言,沁芳连日揪着的心终于落地,一夜过后,竟病倒在床,无衣便床前榻后的照料,待她好些,无衣又坐在旁边讲笑话逗她开心。沁芳恶心反胃,无衣故作惊讶地问:“是有了?”明知不是,她仍苦着脸抱怨:“都怨你,不爱你了。”无衣则笑吟吟地回应:“可我爱你。”他甚至憧憬起来:“小无衣小沁芳,哥哥学弹琴,妹妹学跳舞。”
沁芳怨他留自己忧心几日以致劳心病倒,他只好言哄着,沁芳曾赠荷包给他,他也笨手笨脚去绣花反赠,沁芳曾为他下厨,他也挽起袖子为沁芳烹食煮粥。
原本只有一日的单,因为沁芳的病又拖了两日,三日已过,依然很有默契地没有计算时间,病养好了,无衣仍不让她离开。不觉数日过去,沁芳终于疑惑:“你是花馆头牌,怎么这些天都没客人?”
“单子很多,不想接,就是在你身子里不想出来。”无衣把脸埋在她身上,闷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