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忻和父母在镇上的商场给奶奶买了好多好多礼物,有吃的,有用的......这些,奶奶从来没有见过,村里人都没有见过。
远远的,忻就看到奶奶站在村口迎接自己。
“奶奶!”
打开车门,忻便飞扑向了奶奶。
“忻,我的乖乖......遭了那么大的罪,都瘦了一圈......”
望着忻消瘦的脸颊,布满针孔的手腕,奶奶浑浊的眼里流出了大把大把的泪。
“奶奶别哭!奶奶,你看,孙儿已经好啦,已经活蹦乱跳啦。”
忻一边安慰着奶奶,一边做出种种滑稽的动作,引得奶奶和爸爸妈妈呵呵发笑。
“乖孙儿啊,自从你病了,奶奶就一直向雨神祈祷啊,祈求让宝贝孙儿赶紧好起来啊......”
“嗯嗯,奶奶,雨神大人一定是垂听了奶奶的祈祷,要不然,小忻怎么会这么快就好起来了呢......”
奶奶笑盈盈地,摸了摸忻的小脑瓜。
一行人走进院子,走进老屋。
“奶奶你看,这是我带给你的礼物。这叫榴莲,你闻闻,好臭好臭,可是好好吃的呢!”
忻拿出了一个布满针锥的“怪东西”,奶奶好奇的戳戳滚滚。
“呦,是挺臭,是不是搁坏了,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嗯嗯,能吃的哦,奶奶你看......”
欢声笑语回荡在老屋的内外,过往的村民们无不驻望,点头称笑......
“妈,忻已经八岁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已经开始上学了,所以,这次走我想把孩子带在我们身边......”
饭后,男人和老人交谈。
男人低沉了语气,怕伤了老人的心。
“哦......嗯......”
老人瞅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愣神,口中含糊的答应道,声音低微,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妈,想孩子的话,就来和我们一起住吧,爸去世了那么多年了,您也该放下了......”
“你爸自己一个人会孤单的,我想陪着他......”
老人用瘦如枯枝的手擦拭着眼睛。
“奶奶......”
忻走进里屋,扑到奶奶的怀里。
“小忻啊,你要乖,要听爸爸妈妈的话......以后上学了,要好好学习,要考大学,要有出息......奶奶不能走,奶奶得陪着爷爷......以后啊,想奶奶了,就多回来看看......”
奶奶止不住的泪水填满了脸颊的沟壑......
晴朗的天气里,下午是最燥热的。树上的蝉有气无力的“知了,知了”,树荫下的老黄牛耷拉着耳朵,懒散地甩动着尾巴驱赶蚊蝇。
忻同父母离开的时候,奶奶矗立在强烈的阳光之下,目送了他好久,好久......直到她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
车里,忻不停地同奶奶挥手,挥手......
世事无常,谁会想到,这一别,竟永远的离别呢......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忻便与父母再次回到了这熟悉的地方。
这一次,奶奶没有站在村口翘首等待着孙儿的归来......
老院子里,忻熟悉的人们在流泪,在悲泣。
奶奶静静地躺在铺着新被的临时钉好的木板床上,面容紫青,但依然慈祥,似乎还带着笑意。
“奶奶,我回来看你了......你不是最喜欢小忻了吗?小忻回来看你了......”年幼的忻,歇斯底里地哭嚎着。
面前的奶奶,却没能伸手擦拭忻的眼泪,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
忻的妈妈拥抱着爸爸,两个人沉默着,颤抖着,泪流不止......
奶奶病逝于心肌梗塞。上一秒还在与邻居唠家常,夸耀着自己的孙儿多么聪明懂事,下一秒,极度的痛苦下老人撑不住身体,跌倒在地。
从发病到去世,仅仅数分钟的时间,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赶往几十米远的村子的诊所,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
守灵的那一夜,过的如此漫长。
那一夜,忻开始发热,吃了大剂量的退热药,也在村子诊所注射了退烧针,始终无法控制住发热......最后,用到了最原始的办法——冷水浸泡才得以降温。
当忻发热到即将失去神智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白色发光的人影慢慢地向他走来。
模糊的人影在忻的身边停下脚步,俯身,轻轻抚摸着忻的脸颊。顿时,忻感到有一阵暖暖的舒适感,自被触及之处扩散至全身,似乎全身心得到了安宁。
糙糙的,柔柔的......这感觉,不正是奶奶的抚摸吗......
第二天。
奶奶与爷爷合坟,因为奶奶临终前曾嘱咐过,当她离开人世后,定要和爷爷葬在一起。
五十年,两个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几天后,答谢过邻里,整理好奶奶的遗物,忻便与父母离开了村落,十年间,忻再没有回来......
因为,已经失去了再回村落的理由......已经,无法回到这伤心的地方......
自那以后,忻便有了发高热的体质,无论医院做什么检查,也查不出发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