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总是如影随形,日复一日后刻骨铭心。
而后对于那些个黄粱一梦,对于那失声喊叫出的什么,他不言不语,她亦是不说不答。
几日之下,北夏都是在沉默中度过,听她闲时一句一句无头绪的说话,该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不断给他说明这现状,帮他解惑。
北夏看着他的魅姬,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潜藏在眼底深处。她已不再是他的魅姬,南梁的皇帝北夏他已经“死”了!他现只不过是一介靠着女子才堪堪存活下来的亡朝君主,他想,已无了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纵使他不甘心也无用!他只一人!
商洛儿笑颜如花,柔柔朝着自己心爱之人一笑,是说不尽的温柔。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北夏是怔怔呆住了,又再如初见那般惊叹她那仙姿卓立的美。
而英雄救美这样的老桥段,自当是美人爱上英雄的开始。就连她也是不例外,当她还未成年之时被他所救,就已暗生情愫了,他那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清澈见底的溪流,那每每充斥着温柔的暖笑似是要将她融化掉,自此她便是倾了心。
北夏不懂这是为何。他已近半百之岁、处在了不惑之年,而她却才仅仅是青葱岁月、风华正茂,两人本该无甚交集,也不曾有过相遇。可却世事难料,相遇和分离都是偶发性的命运。于是,有人错过不再珍惜,就有人遇到不再放弃。
北人的地域十分辽阔,却是完全是处于分散割据的局面,以各自的氏族为政。而受繁盛的南梁以及游牧的西野部落的影响,北人同时崇尚着儒雅之礼与勇猛之风。
硙硙的山峦连绵不绝,是化作北山外南塞原野的天然屏障,护国之土、御外之敌千年,这是隔开南梁与北山的土地也隔开了两人的相遇。可总是人的欲望不断膨胀,于是野心与权力就渐渐不成了平衡,就导致了不断侵犯南梁的边疆。然后,他与她相遇了。
难不成仅是因为他年少轻狂的岁月以及那万丈豪情飒爽的英姿——那策马奔腾的日子,挥斥着兵马自如、列阵拒敌,严阵以待。一次次的舞刀弄剑、长枪在手杀破了多少年多少人的信心与勇气;一次次的御外抗敌、收复河山的大好风光,击鼓威振千万军士气。
少年习武读兵书,及冠征军抗外敌。
年月日日同甘苦,为君留得一片心。
这才是北夏,这才是北山外南塞原野的北人眼中的他!为南梁皇帝之后,所以甘愿将商家女儿之最——惊艳四座者,商洛儿进献于他,他却不知这亦是她之所愿。
而到最后,北夏他不明白竟是她不离不弃、日复一日的照顾与守护,才得以使他睁开这双依旧锋锐的眸子。他说不曾为之感动,全是自欺欺人的谎话,为了骗自己,也是为了骗她。
“夫君,待得伤好之后便是随姬妾回家一趟,可好?家人想要见见夫君的风采呢。”商洛儿毕竟是年岁还小,未深谙事理,也并无太多的伤感。笑呵呵迎着北夏刚毅却是带着疲惫不堪的面容。
她不懂灭了国他就是失去了家,她那颗小小的心里满是北夏,她觉得既然是已经结为了夫妇,成了秦晋之好。便俱是一家人,她的家就是夫君的家。
“我……已无家可归了,又哪里来的家人呢?”北夏尚还壮实的身体却发出与之大相径庭的声音,无力且又伤感低沉。
“夫君的家在这儿呢,还有那儿呢。”北夏抬起眼,目光顺着洛儿的手指看向她的胸口,便是一愣神。又将目光转而望着她另一只手所指,那是她的家。
那里就要是我的家了吗?他在心中默默想着问着自己,但却是无人回答。
他静静看着她,她亦是静静看他。两人相顾一笑,再也无言。
商洛儿轻轻的坐在他的身旁,双手捧住他那大大的、温暖宽厚的手掌,粉嫩娇美的脸上飞起两朵酡红,偏过头偷偷的吐着可爱的小舌头,一脸的调皮与娇羞,一幅幸福的模样。因为她觉得夫君在,家就还在。
她静静靠在他的身上,是安恬自如的美丽,洛儿是满心的欢喜与舒适之意。
北夏想要挣开她那满是温暖的感觉,因为他的心在被悄悄融化,他正在害怕。他畏惧这份感情的认真,太过害怕失去,也是对自己的嘲讽,都成了这副模样,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去爱她呢?
他心中一抽一搐、一收一缩释放着痛,他不明白了自己的心。患难之中的感情被不断磨合、融洽,北夏从一个自那个女子死后几近不沾女色、拒之千里的心态,像是已在慢慢接受了她,一心的感情。
商洛儿成了他心中的一抹光霞,可她的存在又是那么的巧合,她那么刚好就出现在他的心中。他毫无防备,他对她毫无设防之心。于是就那么轻易的取了他的心,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