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我的胃里翻江倒海,灼热无比,一股异样地味道直逼我的咽喉。我极力忍着,若非自己心爱的人在眼前,我立即狂奔而去。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看见詹青琼帮助老翁揩手,清理赃物,房中的气味儿益发地浓烈。詹青琼的嗅觉似乎早已失灵,对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
无论我有多么爱她,可第一次见此情景,我的胃沸腾不已,实在忍无可忍,捂着嘴,扭头便跑。我不愿詹青琼看见我出尽洋相,跑到一颗大树下,面对阳光,一吐为快。我的眼泪像是绝了堤似的,直滚而下。
天啊!这么美丽而善良、身上飘荡着天然香气的姑娘到哪儿不受欢迎,不能谋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呢?甚至凭借她的容颜,根本无需工作,也有大把的男人愿意养她。
我终于体会到了同济临终关怀的服务。
当詹青琼重新笑容满面地站在我的眼前时,我虽以矿泉水清理了嘴中的异味儿,可心中仍无法安定,刚才那一幕……
詹青琼一个劲儿地冲我微笑,并不停地和我说话,以转移我的想象,“这下你该知道了,我们收费为何这么高。可是这样一来,往往给人们一个错觉,似乎我们的工资必定很高,我们是冲着钱而来。其实像我这样的护士长一个月工资也不到一万,而刚才那位聘来不久的小护士工资仅3000多而已。”
“那你们的院长挺黑,抠门儿。”
詹青琼笑道:“不是呀,你想想,一个客户必配一名护士,还要负责他们吃、喝、医药,这类医药绝大多数需要进口,最后医院赚的也不多。”
“你在这里呆了六年?”我以十分崇拜的眼神望着詹青琼。
“五年,一毕业我便应聘进来了。我刚来的时候,一连好多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总不停地反胃。我想过逃跑,爸妈也很心痛,劝我离开。可我只要一想到将我带大的奶奶死去时的凄凉和寂寞,我便狠心坚持了下来。”
“那你的鼻子长期受到刺激,还灵敏吗?”我爱她,心痛她,也由衷地敬佩她。
“呵呵呵,我妈妈从小就说我的鼻子灵,像小狗,现在还是。来这儿工作的女孩儿很少干得长,更多的是来了便走,忍受不了这里的超级服务。我干了五年,所以升任护士长。凡是能留下的,都是孝敬父母,将每一位客户当作自己父母那般伺候的善人。”
我惭愧无比,自认为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可想着终有一天,当我父母老得不能动弹,躺在床上,我能这么尽心尽力地为他们穿衣洗澡擦屎端尿吗?
人所不齿的活儿,却由詹青琼那么美丽的姑娘来做,老天啊老天,你是故意的吗?若不是从自己心爱的人亲口道出,我绝然不信。可我真的听到,也亲眼看到了。
美丽的姑娘不一定善良,可善良的姑娘一定美丽。詹青琼身上的光芒万丈,足可与日月同辉。
我又一次在她的面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每次我看着一位老人在我眼下安详地离去,我便觉得我的人生升华了一次。中国的老年人很孤独,他们一生为子女操劳,老来却因为子女忙着挣钱而被忽略了,尤其是患病者,临终前很难得到一份应有的安乐与尊重。”詹青琼眺望远方,若有所思,“陪伴父母走过人生最后的时光本是子女的义务,到头来却成为我们的职业,真不知是我们的荣幸还是社会的悲哀。”
“走,再进去。”有詹青琼在,我觉得不再害怕。“她能行,我一定也行,不行也得行。”我不断告诫自己,“一个男人岂能在自己至爱的人面前胆怯?而且还需要她来安慰?”
“你真的不怕?要再进去一次?”詹青琼凝眸笑问。
“不怕。”我用力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你男朋友只敢进去一次,我一定要、也一定能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