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刀脱离了将军的手,因为将军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捏碎了,将军没穿铠甲的身子也开始缓缓的倒下。
将军当然不是永远都打胜仗。但将军之所以是将军,是因为他永远都不怕打败战。
“你在为刚才的事情觉得内疚?”慕迟说的是田光标两个小弟被吞噬的事情。
······
不语没有说话。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他们白天才辱骂了你,晚上你就在为他们的死而自责了。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太健忘好,还是该说你心眼太实的好。”慕迟望着脚底下的康庄大道,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安慰不语的话。
康庄大道的一头接到几公里外的华城,另一头就是他们身后的墓园。每当城里有人死亡,不管是乞丐、百姓还是富商大贾,他们都会通过这条平坦的大道,然后在墓园里认领一个家,长眠于此。
墓园用苍白的岩石象征性修筑了三道门,成品字形立在大道的尽头,与华城西城门遥遥相对。左右两道门高度一致,略低于中间的正门。慕迟和不语就坐在正门的门楣上,像是两个驻守黄泉的鬼将,一个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一个略带心事的低头写着什么。
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啊!我们活着不就是一个不断纠正自身的过程吗?有人提点我们,无非是想我们做的更好。只不过有的缺点是可以纠正的,而有的缺点,是无法纠正的罢了。
看完不语写的纸条,慕迟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过去吧。打包了食尸鬼咱就回学校,以后管它世俗红尘被怪兽扰得地覆天翻,还是九州三海军部启用咱们,我们都不要出来了。”慕迟掐着时间打破沉默。说完,右手一借力,自石门上跳了下去。
慕迟月白的长衫被风从下方托起,仿佛一朵盛开在风中的白莲花。
不语笑了笑,在心里说:要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逃避来解决,就好了。
紧接着,也跳了下去。
墓园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好像是进入了休眠期,安静得让人心慌。慕迟不语并肩走在坟墓之间,神情淡然,仿佛真的就是见惯了死亡的黄泉鬼将。
然而他们二人不是鬼将,也没有驻守过黄泉,只不过是做过九州三海扩张军的前锋罢了。在一线冲杀了那么多年,猎杀过怪兽,也目睹过同伴阵亡,所以现在才能如此坦然。
见惯了死亡的人,怎么会怕死亡呢?就像狮子的饲养员,他们只会把狮子当小猫。
一路上慕迟都没有说话,所以在这片偌大的墓园之中,只有他们几乎合一的脚步声。偶尔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不语会转过头去看一眼慕迟,然后又望着跌宕起伏的墓园思考着什么。
不语有时候觉得慕迟其实就是个孩子,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就会想逃避,遇到好奇的事情就想迫不及待的知道真相,如果有人让他不舒服了,他就会让那个人哭。而有的时候,他又像一个杀伐果决的将军,扬弃之间,容不得旁人有半分的思考。
“小心,不语。”慕迟突然低呵,停住了步子,“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看样子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去惊动了食尸鬼了,只怕是已经发生了伤亡。”说着,慕迟张开了左手,把不语牢牢的护在身后,右手一紧,再张开的时候,那只手掌了已经捏了一柄短剑。
慕迟出声的时候,不语早就警惕了起来,他把墨箫横在胸前,神情淡漠,仿佛是横着一把宝剑,一剑斩红尘,逍遥世界外;一剑去情丝,喜怒哀乐身不沾;一剑斩鬼神,惊天惊地惊红尘。
“只怕是田光标那个白痴自不量力,去找食尸鬼报仇了。要是他报仇成功了还好,我们只要拖着它的尸首回去就好了。要是他失败了,把食尸鬼惹得发狂,那我们可就有的忙了。”慕迟最喜欢的就是以逸待劳,但如果有麻烦找上门来,他也不介意和麻烦玩玩儿。
慕迟手中的短剑青铜铸就,通体宛若游龙,长不足尺,宽不足二指。这柄短剑平时被白纱裹在慕迟右手的手臂上,在月白长衫覆盖之下,就连关系极为亲密的人都发现不了。等到用时,右手捏紧再一松开,白纱在骤然之间经历受力与收力,会出现一个松弛状态,短剑就会在这一个滑到手心。剑柄朝外,剑身紧贴手臂。
龙头傲立剑柄末梢,双目与利牙被铸得极为传神,给人一种神挡杀神魔挡斩魔的味道。慕迟右手紧了紧,恨铁不成钢的说:“田光标这个白痴,果然败了。”
此时的田光标已经没了脑袋,身子软巴巴的靠在一块墓碑上,墓碑的碑文上沾满了鲜血,虽然看起来让人觉得恐怖,但和不远处那滩被车轮碾过的血豆腐比较起来,却少了几分恶心。
不语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切,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食尸鬼身高两米有余,重达四百多斤,行动起来就好像是负了一座山,地面也会跟着颤抖。而田光标身高只有一米七不到,又因为饥多于饱的生活状态,使得本该有一百二十斤的他,只有九十斤,完全就是一幅骨架,和食尸鬼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存在。
想来食尸鬼最后没有让他和他的两个小弟团圆,多半是因为他太过骨感了。
慕迟拾起掉落在地面的菜刀,面无表情的掰开田光标的拳头,把刀柄送到他的手心,又捏紧他的五指,嘲讽的说:“白痴。你还真以为拿把菜刀就可以天下无敌了?好好看着吧,你想做的事情就交给我了。谁叫咱俩都是混混呢。天下混混是一家嘛。”
不语看着慕迟捡刀,看着慕迟和田光标低喃着什么,虽然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匆匆一撇之后还是望向了其他的地方——
在慕迟和田光标的上空,一个阴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跃起,把他们二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不语仔细的看着这个阴影,这个身高两米有余、重达四百多斤、托举着石碑的阴影,突然感觉它好像是从五指山下跳出来的那只猴子。火眼金睛明亮得像是两盏灯,手举着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针,那气势,仿佛是要把禁锢了它五百年的胖子一棒子打死一般。
不语身子一紧,墨玉一般的长箫被他抖成了一朵花,散发着堕落和死亡的味道,直逼食尸鬼的双眼。
食尸鬼认得这支箫,因为不久之前这支箫才对它释放过血刃,差一点就让它那对手掌搬家了。
骨子里的恐惧让食尸鬼冒着汗如雨,也驱使着它的动作——托着石碑的双手骤然下沉,宽大的石碑将它的身子和那朵黑色的曼陀罗牢牢的分割开来。
墨箫终于石碑撞了上石碑,没有血红的利刃飞出,只是发出枯竹坠地的声音。然后曼陀罗纷飞破碎,从新变成那支让它胆战心惊的墨箫,轻轻的落在地上,连灰尘都没有溅起一点。
“嘿嘿~!”感觉自己被戏耍了,食尸鬼裂开大嘴,用森白的牙齿挤出两声怒吼。
“你特么还敢笑。”
慕迟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双腿弯曲,直奔石碑后的食尸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