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迷糊中看见关育木扔出绳子,将自己和小芷缚在山岩上,心觉诧异,嘴里吐出一个:“你。”似想表达一下愤慨,却又迷糊了过去。一时只觉身坠迷雾里,身下软软的,而身子却是沉甸甸的。像一枚果实般,熟得透了,现在就落下去好了。下面就是宽广肥沃的土地。或者,是一张美丽的脸,脸上有一只红唇,启了口,正要来吃这熟透的散发着清香的果实。果实落入柔软的舌尖,也是极美妙的感觉,通过细细咀嚼,唾液与果实融合,产生新的味感,无疑也是一番宛如新生的体验。
何香微微笑起来,很美好啊。比起过去那一心要追寻别样的成绩,让自己成为别样的风景的旅途,这样的,成熟的果实的感觉,也是极美的。宛如路途已经结束,即将到达终点。而终点却又是另一个起点呢。来吧,让我下坠吧。坠落与高处不胜寒相比较,有时坠落更显得甜蜜和真实。至少不需要凛然地端坐于云端,不需要害怕将脚踏入尘间,不需要去考虑所有的后果,只是本能地,听从,听从此时内心的声音。就好。
嗯,此刻翻滚着,是在那唾液间流动身体里成熟的汁液吗?从此混合,成为别样的物质,滋润着有幸得到这果实的人,那身体里所有运作的细胞,细胞壁,细胞间液,离子通道?嘻嘻。何香快乐起来。似乎又在舞蹈了呢,呀,隔壁是小山哥在吵架,怎么连吵架都那么好听呢?这小山哥也在食管里舞蹈呢,他那蹩脚的广场舞,看一次也就够了呢。千万别在我面前再跳一次啊,那样,我会不开心的。我现在感觉很舒服,别来让我不开心。
呀,宾予,是你吗?你也喜欢做一枚果实吗?你是紫色的。我是红色的。我很甜,你呢?你的嘴角流下来的是什么?唔,有点酸酸的感觉。现在,我们一起到胃里去吧。那美妙的烟消云散,让离子们可以欢舞的一场焰火。
等等,是谁在拉我,非要将我拉出这场欢舞,呀,不要。
“不要。”何香听见自己迷迷糊糊的呢喃声,太阳穴发胀,上眼皮酸涩地,沉重而费劲地向上拉着。唔,看见了,一张脸,正在眼前,不过没有红唇,只是胡子拉碴。这呼吸还是急促的,有一丝烟丝的气息。似乎有点难闻,但似又有点好闻。多么奇怪的感觉。不对!何香猛地一惊,彻底睁开眼来。
“呼。”关育木的脸,摆在她面前,正长出了一口气,“唉,终于醒了。瞧你迷晕的样子,真是幸福。不可思议。”关育木摇着头。
何香的眼虽然睁开了,却只睁了一半,因为,没有眼镜,她看不远,只能看清眼前2米的事物。脑袋还疼,身体也似乎沉沉的。不过,美妙的感觉却消失了。那是什么感觉?何香回味着。真像一场美梦一般。
“喂,莲香,还在想?真做美梦了呀?”关育木问着何香,手里却并不停歇,原来,小芷还没有醒来,关育木正在掏出一些小瓶子,打开来,让小芷嗅。一会儿是白色小瓶,一会儿是蓝色的,一会儿又是黄色的。
“你在做什么?”何香发问。这声音轻轻地,很虚弱,像一声低低的叹息般,在寂静的山岩间悄没声息地滑过,融进那透明的山岩里。
“让她醒来。否则,又不能扔下她不管。”关育木抹抹额上的汗。
何香瞧着关育木,笑了:“你扔绳子那会儿,我还在想上当了呢。不过,刚才,真做了个美梦。好有趣。”
“刚才那香,是米博国特工擅用的沉溺香。”
“特工?”何香盯紧关育木,“你怎么知道她是特工?这香你怎么认识?”
“她偷袭我们用的素忍术,这素忍术,千变万化,随时可以隐匿于不同材质中不被发现。米博国的特工最擅长此术。”
何香脑中晃过木香车站前起伏的爬山虎墙。
“你怎么知道她是特工?”何香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能看出她是特工,我却看不出来?
“刚才不说了嘛。”
“难道其他非米博国特工就不能用此术?”
“也对。算我瞎猜。”
“你是特工吗?”何香忽灵机一动,似乎是脑袋里灵光一闪。曾经选修过心理学课程,里面有说心理投射原理。许多人说别人是什么,其实他自己就是什么。问完这话,何香紧盯着关育木。1米半外的关育木似乎面无表情,但那眼睛仿佛眨了眨。他是眨眼睛了,还是没眨呢?何香犹豫着,不知自己看得是否真切,伸手摸摸眼镜,却是什么都没有。
“别找了。你眼镜刚才跌下山崖了。”关育木头也没抬。
何香轻叹一口:“倒霉,只能用隐形眼镜了。”一时,竟也不想再问眼前这个唯一的大活人是否是特工。就算他是特工,他会把这个莲花香怎样呢?这个莲花香身上又没有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除了,那个。嗯,他是针对那个来的吗?不像。他是要到香雪去,又不是直接来找我的。那个除了我,还有戴维导师知道。了解那个,并非一定要找我,还这样费周折。嗯,是的。就算他是特工,他能把这个莲花香怎样呢?不能怎样。
一番思考,得出答案。何香摸索出隐形眼镜盒,想要戴上隐形眼镜。她自觉自己的眼睛并不明媚,单眼皮,细细的,内双,不像那妩媚的夫卿如般,眼角上挑,是一双明媚的丹凤眼。她的单眼皮,朦朦地,像睡了几个世纪也没有睡醒的模样。
“她能醒不?你的药有效不?”何香一边戴隐形眼镜,一边问。
“唉。都试过了。她能醒来,也就等个三五分钟的事。”关育木拍拍手,擦擦额上的汗。
“对了,你刚才问我是否特工?我现在有空,可以告诉你。”关育木一个闪挪,到了何香身旁,坐下了。
何香用戴好一只隐形眼镜的眼看看关育木。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眼眉,鼻梁,棱角分明,只是似乎是双影,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不踏实,不实在。他是特工,他打算告诉我了。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想摊牌吗?趁现在没有旁的活人,他想来次真心大实话,然后,交换什么?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关育木学何香的表情。那表情里似是有轻蔑。
“没有啊。这是什么表情?”
“没事。”关育木微微一笑,“我来告诉你,我认识一个特工。但,我不是。”
何香似是长出了一口气。那句话,似是一个分界线,标明了,哪边是可以接近的人,哪边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