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又问道:“既然这人业已归案,人证又多,所犯罪行也已查清,何必交下来干什么?直接判了送往大牢就是,几位大人不知怎么想的?”
韦老四又道:“老大,话虽如此,咱们还得好好的办,此人历来和苏飞虎走得近,住也住在他府里,我看苏飞虎那些勾当,此人应当知道不少,大人何不问一问?要是能牵扯出一个两个来,咱们也是大功一件。”
那老大深以为然,正想又说,却看着易铭,说道:“好了,不要闲扯淡,这厮听着呢。”
随即,那被称作老大的,对着易铭问道:“这位兄弟,本官知道你叫李三,人家称你为李三爷,苏飞虎同党。这罪过嘛也基本查清,就是密谋犯上作乱、废黜皇帝、动摇国体、为祸天下。本来你罪名昭彰,不容你不认,按道理呈上去,及时判了,多得死。只是你那些参与密谋的乱党,都还有谁?你也用不着替人藏着掖着,本官知道你从来都在苏飞虎跟前,知道的事儿多,你只要如实招供,将那些还藏着的人讲出来,你就立了大功。说不定上峰因此赦免你死罪,还可能得到升迁重用,就像张明正将军那样,连升三级,还得到周王赏识,你看这多好,你说是不是?兄弟,本官问你,你具体叫个什么名字?除了现在查出来的,你还知道有谁?”
易铭听他说了一通,却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这就是苏飞虎可能暗地里在组织一批人,恐怕是要图谋不轨闹事。而那个长得极其像自己的也姓李的李三,和他应该是同党,那位姓张的将军,恐怕原来是和苏飞虎一伙的,后来当了叛徒,还得到周文秀的赏识,那么他认得李三应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是易铭还想到:这事情也难免太巧了点儿,这个李三难道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好!这事儿难道是……?易铭被这种可能的事实吓着了,因为他想到了李千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人却又说道:“兄弟,你就开了金口吧!老哥我还有一大摊子事儿要办。你说,你真实姓名叫什么?从哪里来?还有,你那些同伙还有谁?只要你说了,老哥一定报告上峰,禀明你有立功表现,说不定因此脱罪也难说。兄弟,何必如此呢?你早说早解脱,迟说多受苦,你要不说,等一下子我叫你不得不说,兄弟,你说是不是?
易铭听他这么一说,内心却想明白了,易铭心里想着:老子真不是苏飞虎同党,就是,或许老子就原原本本告诉你算了,免得让你为难。只是,老子真是叫你们认错了的,不过名字倒是可以告诉你几个……。
易铭想清楚了,不复犹豫,张口就说,他本来想说自己姓李,叫做李易铭。可他张开口,刚想嘣出个“我”字儿,不料却顺势“哇”地一下。呕出一滩血来,后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老大见状,直吩咐旁边几个,说道:“给他一口水喝,看看你们都把人家搞成了什么样子。”随后又对着易铭说道:“兄弟,喝口水,慢慢来,别呛着。”
他这样说的时候,那几个舀了满满一葫芦瓢灌着,易铭口干舌燥,急不可耐两大口下肚,早呛得又喷出几口血水来。
待得止住咳嗽,易铭好受了不少,不等那老大发问,易铭说道:“各位大人,我叫李易铭……。”但他刚说完名字,却犯了愁,自己从何而来呢?难道说从几十年前穿越而来?他想到自己恍惚睡去,无意间触动波卡洪塔斯,一不小心,就到了大秦这个时候,就这一天时间,人没有见几个,话没有说几句,就叫抓起来一顿暴打……。
那老大听得不甚明了,对着身边韦老四说道:“这厮说什么?老子没有听清楚。”他又问易铭:“兄弟,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易铭无奈,只得又重复说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比刚才也清楚洪亮不少。岂料他话音刚落,对面老大就开心笑起来,旁边韦老四及自己身旁这几个,均笑着。
易铭不知这几人为何发笑,懵懵懂懂间,那老大突然收起笑容,狠狠说道:“妈的,你这厮,你扯个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几个字。你他娘的卑微贱民,也敢妄称这几个字。喂!讲,你是哪里来的?叫做什么?要是还敢隐瞒,我这里头的家伙,定叫你活活脱几层皮。”
易铭也扭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里头陈列着的,果然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刑具,他不由得为此打了个寒颤。
那老大不停追问,易铭只好说道:“大人,我真叫李易铭。”
老大听了,又转而奸笑起来,说道:“兄弟,你可要考虑好了,你知道这几个字的厉害吗?自咱们圣祖文皇帝他老人家仙逝以来,这天下李姓就分了家,写法都不一样,读法也不同。你那口里读的,是皇族才敢自称的呀!写的时候,就比其他“李”字儿,起首就多了一横,这是忠礼大王给定的,你可莫要不当回事,否则你怎么个死的都不知道,懂吗?”
易铭岂知,他觉得奇怪,难道在这里,这李也有其他的读法么?
不过这位既然如此说了,易铭内心清楚,再说自己是李易铭,恐怕眼前几个不信,就自己也觉得在这时候说出来不妥,于是,易铭只好改称自己叫李友。他以为这样一说,或许能蒙混过关,本来这“李友”二字,原本就是易铭冒名顶替的李三公子,李易铭的前身。
所以那老大听了,愈发恼怒,又说道:“看来老子不给你来点厉害的,你还真不肯就范。那名字也是你能叫的,我圣祖文皇帝早年征战天下的时候,就是这个名讳,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就你这砍脑壳的不知道……。”
那韦老四附和说道:“老大,这人不老实,要不要给他来个“机架夹足”、“排木夹指”什么的,我看他身子板还硬实,或者先上红铁烙?”
那老大嘻嘻一笑,说道:“他不嘴皮子硬吗?你们给他尝尝“照面拍板”,打软了不怕他不说。你们审,老子先去转转,谁叫老子良心人一个,不忍心看。”
说罢自起身就要走,那韦老四答了一句:“好勒!您就请好吧!在下管教他服服帖帖。”
这两个对话,仿佛唠家常一般,易铭听来,却不甚惶恐,他知道,这几个恐怕要对他动粗。他也后悔不该说出自己名字,因在面前这几人,哪里知道自己口口声声的圣祖文皇帝李易铭,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几个眼睛心智全然被蒙蔽,所以如何能够想得到这一层。
这几个也绝难想到,圣祖文皇帝在这儿已死了几十年,哪里知道还会好好地活着。听着这几人提到忠礼大王,易铭自然认定,这是韩知礼无疑。只是易铭对韩知礼多少有些失望,想他治下,吏治腐败,周文秀等,一个个身居高位,好像都封了王,居处修得跟皇宫一样富丽堂皇,他们这样高高在上、穷奢极欲,又吏治腐败,还在搞这屈打成招的一套,实在让自己心寒。
易铭还在胡思乱想,身旁早围过来两个,一人拿着易铭一条臂膀,粗暴往后撇了,死死箍着。易铭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前闪出一人,手拿一块木头板子,咬牙切齿,狠劲照着易铭面门,“嘭嘭嘭”地敲了十几下。
这劈头盖脸不讲情面的一阵暴打,易铭岂能受得了,他凄惨地嚎叫了几声,感觉牙齿都全给打脱落了一般,脸也给打破了,那鲜血都溅到打他之人身上。那人打累了,将手中木板,随手扔在地上,朝易铭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这才骂骂咧咧退过去坐在椅子上。身后两人手一松,将易铭又推倒在地,易铭这才发觉,自己脸部很快就肿起来,由于肿得厉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倒在地上,疼得神情恍惚、死去活来,这几个却笑着,又去争茶喝。不及一会儿,外面跑来一人,大声对这几个说道:“韦老四,昌大人叫你们过去,那边上头的人来了……。”
这几个应了一声,那叫韦老四的家伙,却给易铭脚镣提了,连同易铭人一起,拖了过去。易铭只感觉脚脖子处,都几乎叫刮下一层皮来,自己这边还在痛着,脚踝处又添新伤,不过这几小时,易铭被不停的疼痛折磨着,对于被人拴着链子拖行,那疼痛的感觉,好像不太强烈了。
随着一阵铁链子“哗啦啦”乱响,那韦老四将易铭脚镣上锁,就势锁在了一条铁凳子上,完了又看了数遍,确认是牢靠了,带着几个出去,哐当一声巨响,关了铁门,扬长而去。
等几人走了,万物归于宁静,易铭挣扎好久,不顾疼痛翻身坐了起来,努力试图睁开眼睛,发现脸庞额头,肿得老高,鼻子却似乎塌陷下去。他费力抬起左手,却连着铁链,把失去直觉的右手也一并抬起。往脸上摸了摸,血还在淅淅沥沥地流着,身穿的袍子,已全部湿透。他也顾不得自己小便失禁,就伸手探了四周,未几就摸到了那张铁凳子,他试着拽了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一般。
他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何时回来,但更让他恐惧的,则是这几个又会想着什么法子来收拾他。易铭先前被这几人,莫名其妙就搞得死去活来,这几个恐怕不能听进去易铭解释,照这情势,易铭担心自己会被他几人给弄死。想到这种结果,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易铭不觉害怕起来,他断难想到,前头几次穿越,虽然经历曲折,结果也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但不管怎样,自己还没有面临眼下这种危险境地。而在这里,自己行踪错乱,误入险境,竟连自己生命安全都成了问题,这让易铭一时难以接受。而同样让易铭感觉奇异的,就是自己这次大秦之行,怎么会到了二三十年以后?所以易铭不顾疼痛静下心来细想,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触及自己命运的大手在掌控着一切。但他想来想去,这种感觉若隐若现、虚无缥缈、难寻踪迹。为此,他想到了李千秋,自从李千秋离开了他,易铭的世界就乱作一团,易铭想着:要是李千秋在,或许这乱糟糟、无头绪的情况要好得多。可是自己明明已经与李千秋重逢,却发现事情突然变得更糟,原本想和李千秋作一次全方位的沟通,弄明白他所面临的所有问题,然而,谁成想又一下子到了这里……。
易铭还想到了怡晴,自己历经千难万险,不就是为了怡晴么!当他想着怡晴曾经生机盎然的身体,化作荒郊野外的累累白骨,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恶臭,自那时起,易铭就发誓:他一定要将这一切推倒重来,哪怕赴汤蹈火、千难万险、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想到这里,易铭又坚定了一遍自己这种信念,于是,对于眼下痛楚,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易铭独处一室,胡思乱想了许久,目光呆呆看着那白织灯,又透过铁门处望见外头天色,似乎已渐而黯淡下来,他心里奇怪,这么刚才那几人去而不返,是何缘故?过了又一会儿,痛感又阵阵袭来,好在眼睛终于可以睁开一条缝。他四周看了看,见自己脚脖子,果然锁在了那张凳子上,凳子全为铁制,四条手臂粗的铁条钻入地下很深,难怪他这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易铭终于感觉有些饿,想起这么大半天,自己粒米未进,还是早些时候想进那饭馆就餐的,谁料后来却一言不慎,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他朝着铁门方向,开口嚷着:“有人吗?救命……。”然而终究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口腔里一咸,俯身吐了,原来又被他这么一用力,撕裂了伤口,就又吐出两口血。
正当此时,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两三个人说话声音。易铭不知道自己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发现自己端坐着,于是急中生智,侧身倒了下去。来人隔着铁门看了一眼,易铭也努力抬头朝门外望着。其中一人见了,坏坏一笑,对其余二人说道:“放心,还没死。”
只这一句丢下,几个头一转,却又是走了。
见这几个走掉,易铭急了,他可不想独自再呆在这里,就哪怕外头几个,照样审他,他以为或许能及早解除这种误会。他想了,假如出去,他会先找着李马丁、杨明义、韩知礼几个,再作打算。
易铭失望了,那外头几人却愈走愈远,到了后来,一点声响也没了。
易铭无计可施,好不容易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又止不住一阵遐想,由于饿得慌,脑子就愈发清醒,只是思来想去,也无法摆脱眼前囹圄。他躺的久了,就翻身再坐着,这一间阴森屋子,就只有头上灰暗灯光,多少透着一丝生气。在这种无助的状态下过了许久,易铭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