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南京城,六朝古都,自古繁华胜地,都说人杰地灵,这句话说我的父母的确也不为过。我父亲叫闫元,二十来岁就成了织布厂里的副厂长,后来十年浩劫中去了西北农村,八十年代初回了城。我母亲王淑敏,上海人,和我父亲插队认识,在农村结的婚。我八三年出生,父亲下海做起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成功。我母亲是医院里骨科主任,典型的女强人。
“不知道他们是中年得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我是过分保护,我上学前是姥姥特意从上海过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的,我是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跟陌生人接触。说起来有些好笑,我没有上过幼儿园,没有上过一到四年级,到我十一周岁那年直接上的五年级,之前的那些课程我妈自己教的我。原因很简单,他们怕我接触陌生人,要不是我妈那段时间工作繁忙,估计我得一直在家上完小学。
“我除了宋城没有其它朋友了,宋城的爸爸以前是我妈妈医院里的老领导,宋城一直是学霸,他优秀得几乎找不到缺点,非常完美的一个人。还好有他,不然,我在这世上真的是孤魂野鬼一个。上高中后要分文理科,我理科特别烂,根本就不是学理工科的料,但我母亲认为,学文科没有用,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直接找到我们教导主任,把我放到理科班,她是打算让我考医学院,让我去当医生。
“高二那年,有个女生跟我走得很近,我也喜欢她,其实喜欢我的女生有很多,没办法,颜值高的人的困扰啊。”
颜昔给了他一个白眼,讲故事还不忘自恋一下,“你咋不上天呢?”
逸颜笑了笑,并不理会她的嘲笑,接着说:“虽然很多女生喜欢我,但她们都不敢离我太近,因为刚开学时老师必定要讲,‘不能谈恋爱,要专心学习,特别是不能打扰闫逸颜的学习。’我都是被单独列出来的保护对象。但那个女生胆子大,敢明目张胆地跟我打闹着玩,但好景不长啊,很快我的母亲去找了那个女生的家长,那个女生从那以后只敢偷偷背着人跟我说几句话了。情窦初开的我,就这样被我妈狠狠地拍死在教室里了。
“高中时期,我就是学渣,我努力地学习数理化,很累很无助的,还是学得不太好。还好宋城给我补习,有他的帮助我才勉强上完了高中。考大学我只考了个二本,我妈还去给我到医学院找关系,我偷偷改了计算机信息管理专业,为了这个事我妈半年没怎么理我,那半年绝对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她不理我,我是彻底自由了,解放了。我在大一时交了第一个女朋友,你猜怎么着?我妈来了!
“我只交往了一个多月,我妈来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交了女朋友的。她直接找到我的女朋友,说得很难听,要让她不要勾引我,让她要洁身自爱一类的话,结果我们分手了。我身边的花花草草们全都离我而去了,我短暂的幸福时光就这么结束了。
“我像是又回到了高中时的生活,直到大四临近毕业时,我去书店买书,遇到了美婷。美婷的眼睛很美,又大又圆,睫毛很长,她还有个酒窝,很甜美的一个人儿,只有十九岁,你和她倒是有几分相似的。
“你对我有些特别,是因为这个吗?”颜昔问。
“对你特别?”逸颜笑了起来,“我没有觉得我对你特别过啊。”
颜昔把枕头扔了过来,逸颜接住了,抱在怀里说:“你和她长相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她就是个简单得不得了小女生,像一张白纸一样。你的身上有一种忧伤感,还有一份知性美,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私奔了的?”
“因为美婷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妈发现的没有那么快,大约三四个月后她才知道这个事。她一如既往地反对,在她的眼里,世上没有女人能配得上我吧。她嫌美婷年龄小,不稳定;学历低,见识浅;出身差,没家教。总之没有一点让她喜欢的地方,她逼我们分手,我是决心这次绝对不屈服的,就带着美婷去了青岛,那个有着一大片海的地方,很美很美……”
闫逸颜停顿了好久,仿佛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颜昔也静默不语,她知道此刻绝对不是说话的时候。
“三天,我们只在那里呆了三天,美婷接到母亲电话,说是身体不好,让她快点回家。结果,她一去不返,一个电话也没有。我打她手机,停机了。我赶回南京,找到她家,她家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了。我找了她半年,天涯海角地找每一个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我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陪着她一起回南京看望她的父母呢?她让我守着我们刚拥有了才三天的小家,说一定会回来的,为什么会一去不回呢?就这样,美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再后来,我就来了这里,一住就是二年……”
“你这算是疗情伤吗?”颜昔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一小部分吧,主要是不想回到那个家里。”闫逸颜有些闷闷地说。
“为什么关键时候你父亲没有出现呢?”
“他生意忙,经常不在家。主要是他惧内,在家里我妈是说一不二,他完全没有发言权的。似乎他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妈的事,让他在家里总是说话不硬气,至于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们从来不跟我说。”
“你母亲对你的保护都有点变态了,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我也怀疑过,还特地去上海问过我姥姥,但我姥姥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你找不出症结所在,就解决不了你和你家庭之间存在的问题。”
“我不想解决,只要远远躲开她,就行了。”
“你父母有年老力衰的一天,你不能永远逃避他们。”
逸颜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目前情况下,他绝对不想回去的。叹了口气,他抬头望着颜昔说:“怎么样,来说说你的故事吧。”
颜昔盯着桌子上摇曳的蜡光,久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