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驼子心中欣喜,又与他讲了许多“血狼帮”的规矩,江湖上的趣闻,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琐事,夜醉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不断点头,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冰雪随风而起,天边一抹红云,路边的冰雪在余晖的印照下变得血红,两侧的古树随风展舞,整片天地瞬间变得如梦似幻。
行驶在最前方的马车上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车队速度减缓,慢慢停在了路边,从车上跳下来十多条汉子开始清理路边的积雪,其他人正在准备帐篷,转眼之间积雪便已清理干净,一座大帐在雪地里凭空而起。
夜醉掀开车帘,看到他们动作这般熟练,配合这般默契,不由得暗暗点头,血狼帮能叱咤风云,立足名闻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这些人不知道在一起训练了多久,才能有这般高的效率,看到他们倒不像一般的江湖人,反倒像久经训练的士兵。
最开始与孟驼子同乘的大汉正在四周小心查看,这里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只需几个呼吸便能将四周的情况查看清楚,他又向远处探了探,不时还会回头向夜醉这里看一眼,夜醉凭空出现,虽然年轻,又没有什么恶意,他却不能不防,回过头时发现夜醉也在看他,不自然的转过头,动作有些僵硬。
“他叫黑熊,六年前杀了飞虎帮的人,被仇家追杀,逃到名闻国,是我收留了他,此后,他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为我打理一些琐事”。孟驼子捋须微笑,老怀大慰,看向黑熊的眼神也和别人不一样。
夜醉知道黑熊必定是孟驼子的心腹,心中诧异,这黑熊看上去龙精虎猛,真正的实力只有地级一品,连孟驼子都比不上,这样的人也能给孟驼子当保镖?
“是条好汉子。”夜醉看着黑熊点了点头,这人的玄功虽不高,侦查能力绝对毋庸置疑,而且非常小心,附近只要能藏人的地方他都会查探一番,向里面射上一枚飞镖,等上片刻,确定无人之后,才向下一个地点走去。
这种做法虽然小心谨慎,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弊端,飞镖刺破长空,传出的声响,必定会打草惊蛇。
夜醉皱着眉头暗暗思索,按理说像他这样的老江湖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可能因为这里实在太空旷了,一览无余,除了地底下,根本没有可以藏人的空间,所以才会这般随意。
帐篷已经搭好,除了中间的大帐,四周又搭起了八个小帐篷,分落在八个方位,每个帐篷的距离都相差无几,八个小帐篷就像八座小山,将中间的大帐围在中间,让人不能越雷池一步。
有几个汉子又从最后面一辆车中搬出一些东西,夜醉定睛看去,竟是一些干木柴,不由得暗暗叫绝,血狼帮做事果然滴水不露,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火堆分散在各处,几乎在瞬间就已搭好,虽然迅速,却实在有些太多了,足有十七八个,显然这也是他们的习惯,在野外生存,不仅要防止敌人偷袭,还要多准备一些预防猛兽。
孟驼子看见夜醉惊愕的表情,失笑道:人老了,就不像年轻时那般能吃苦了,你若是到了我这个年纪,说不定比我还会享受,折腾了一天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你跟这帮小家伙好好亲近亲近。
说着,打开车门,慢慢从车上走下去,夜醉望着他佝偻背影,微微隆起的后背,一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直以为只要一直修炼,便能超脱生死,避开轮回,与天地同寿,原来,玄者和普通人一样,都要面临衰老,面临死亡。
孟驼子穿过火堆,径直走向八个小帐篷中的一座,那些汉子都各忙各的,对孟驼子选择小帐篷视而不见,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夜醉讶然失笑,看来人老了不仅要学会享受,还要学会怎么迷惑敌人,保住自己的老命。
夜醉穿着新换上的衣服,打开车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风雪早已停了,天地间的寒气却更重,他走到火堆旁,愣愣的望着跳动的火苗,心中感慨万千,生命的际遇实在太奇妙了,人们总会在毫无准备时相遇,又在相遇后突然分离。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黑熊已经将四周的情况查看清楚,看见夜醉一个人在这发呆,突然上来跟他说话。
“我是什么人?我除了是我,还能是谁?”。夜醉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接她的话,虽然他是孟驼子的心腹,可夜醉并不相信他。
“你也不用瞒我,你穿的那身练功服,我曾经在夜家见过,这些年我跟着七爷没少和夜家人打交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黑熊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继续说道:以七爷的为人,不管是哪路来的朋友他都会收留,就像我,我也是其中一个。
夜醉再听,没有插话。
黑熊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虽然压的很低,却有种疯狂的味道: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夜家人,夜家现在几乎是整个大陆的敌人,所有人都想除之而后快,无论是谁都保不住你,七爷也一样,你若真的念及七爷与夜家的情谊,你就不应该待在这。
“你想赶我走?”。夜醉叹了口气,到了此时他怎么会不明白黑熊的意思,他虽然不想承认,但黑熊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他现在就是一个活的烫手山芋,谁收留他谁就要倒大霉了。
“是”黑熊没有多说,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只是夜醉这件事太大了,逼的他不得不开口。
夜醉看着他那张方正坚定的脸,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成为孟驼子的心腹了,如果有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在为你着想,为你铺路,为你消除安全隐患,这样的人谁都会重用。
“好,我答应你,过了今晚我立刻离开”。夜醉拍了拍他的胳膊,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感到不满,感到委屈,他只感到了由衷的敬意,若是有一天黑熊成为孟驼子的累赘,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这样的汉子就算一点玄功都不会,依然会有许多人尊敬他,无论他走到哪,人们都会将他当成一个人物。
黑熊撇撇嘴,转过头去,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也知道刚才他说的话对夜醉来说意味着什么,可能就是因为这番话,他可能将夜醉逼上一条死路,就算是让他杀人他也不会皱皱眉头,可让他逼一个年轻人去死,他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谢谢”。黑熊的声音有些哽咽,扭过头不敢去看夜醉的表情:如果有来生,我老熊这条命就是你的。
夜醉洒然一笑,拍着他的胳膊说道:我不想要你的命,我只想你陪我喝酒。
他现在是真的想喝酒,自从夜家出事,他的心情便一直不好,何以解忧,唯有美酒。
“好,我陪你喝酒”。黑熊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让人倍感亲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酒囊,让都没让,自己猛灌了一大口。
转眼间酒囊就空了大半,夜醉顺手将酒囊夺过来,笑道:本来就没有多少酒,像你这般喝法,我岂不是什么都喝不到。
说着,自己也猛灌了一口,将囊中的酒一扫而光。
“痛快”,两人四目相对,突然一同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中的含义只有他两人能懂。
剩下的汉子坐在不同的火堆旁,狐疑的看着两人,只以为这两人得了失心疯了,喝口酒而已,又不是没喝过,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