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由东向西横穿整个盛安城,梁墨萧探知到城中不少隐藏的暗卫,王府之外气息尤为明显,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顶着这张肤色暗沉,其貌不扬的脸踏进萧王府,突然想起方才某人所说的梳妆打扮来,发现她对他可真是了如指掌,反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王府管家刘同急急忙忙地迎了上来,“您从小没出过远门,这次一心想着亲自寻回王妃,看您都瘦了。”刘同走在梁墨萧身后,见他默不作声,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慢慢浮起了一丝不耐,仍硬着头皮往下说,“皇上遣人来过好多回了,很是担心王爷您在外头的安危,现在回来了就好。”
萧王府不大,没走几步就到了后院,十六人抬的喜轿安然置于院中,经过这么多时日,轿身仍鲜红如初,好似成亲之事就发生在昨日。
事隔这么久,还将轿子留在此处,这些人不过是打着用喜轿时刻提醒他受此耻辱的事。
注意到梁墨萧停留的视线,刘同忙开口,“哎哟,瞧我这记性,老奴立刻着人将这碍眼的东西清理出去。”
“不必,放着吧。”梁墨萧沉着脸走进了卧房,“备车,准备进宫。”将刘同那张惹人生厌的脸隔绝在了门外。
刘同连忙向后退了几步,嘴里嘀咕着朝外走去,“神气什么,也就在府里能耐,进了宫谁待见你,还当自己是皇子呢!”即使不甘心还是跑去替梁墨萧安排马车去了。
这些难听的话语自然全数收入耳内,梁墨萧勾了勾嘴角,毫不在意地换了一套淄色的水印花纹底锦服,衬得整张脸愈发暗淡下去,看上去真如辛苦奔波劳碌后憔悴不堪的样子。
…
南夜的宫殿建筑宏伟磅礴,墨墙黑瓦,银丝缠绕,过道廊檐下群立的白玉倾天柱十分华丽壮观,黑白两色的极端对比下有着非比寻常的奢华之感。
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地方,甚至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殿群的一角一落,如今却成了他最陌生的地方,白日清空之下,那种幽荡在周身的冷意极为不适。
从宫门口入内有一条极长的通道,两旁高耸的宫墙巍峨而立,十步可见宫人垂首矗在边上,正门偏门大小门庭必有侍卫守卫,一定时辰内巡防侍卫来回走动,自梁承上位后,宫中的防卫更加严密了。
通道前方缓缓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走在前方的是太子梁北珏,一身赤金色滚边流云纹的锦缎蟒袍格外显眼,身后紧随的是五皇子玄王爷梁北玄。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家小九啊,”出声的是后头的梁北玄,听音便可知来者不善,“萧王妃寻到了没,这段日子没少吃苦吧,整个人都蔫了。”眼神里的轻蔑无以复加。
“回来了?”梁北珏停在他跟前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沉稳和气,看到梁墨萧的脸色时,拧了拧眉,隐约有些担忧。
梁墨萧揖了个礼,“太子堂兄。”对于自觉高高在上的梁北玄视若无睹。
对于梁墨萧的无视,“真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梁北玄甩袖朝他瞪了过去,“倒是懂得趋炎附势。”
“北玄!”梁北珏低声喝道,“作为兄长就该有个兄长的样子。”
梁北玄生硬的脸僵了僵,隐在长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却也不敢在梁北珏面前造次,一个是皇后嫡出的当朝太子,而他不过是个小小婕妤所出的无权王爷。圆睁的怒目始终瞪着对面的梁墨萧,好似这样就能替自己稍微出口恶气。
梁北珏看向梁墨萧的眼中闪过一抹略带复杂的神色,消逝得极快,本想抬手拍一拍他肩膀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轻声道了一句,“辛苦了。”
梁墨萧扯着嘴角笑了笑,站立在原地如座雕像般一动不动,没有答话,看着前方的路出神。
“太子皇兄,你看他这副无礼的样子,干嘛对他这么客气,父皇好心将他抚养大,他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梁北玄一向觉得梁墨萧不如自己,无论是身份、长相,简直一无是处,却每每要受到一个不如自己的人的冷遇,逮到这么好的时机,不甘的谩骂声如惊雷般乍然响起。
梁北珏回身扫了梁北玄一眼,淡淡道,“住口!”轻飘飘的两个字如千斤重担般朝他压了过去,做了这么几年的太子,沉淀而来的气势威压想要压住一个梁北玄绰绰有余。
梁北玄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冷意顺着天庭直入脑中,反倒清醒了几分,讷讷地不敢再多言。
“父皇在养和殿,快去吧。”梁北珏朝梁墨萧说道,没有过分的柔和亦没有过分的疏离,他说话一向如此,对谁都能将分寸拿捏得很好,正是如此,几年来,太子之位才坐的那样的稳固。
梁墨萧颔首错身而过,没有多说一句话。
养和殿在大殿正和殿的后头,平日多是为了传召之用,正和殿的富丽堂皇延续到了养和殿之中,门户窗桕、木梁之上绘制名画,琉璃砖石铺就的地面奢华无比,沿途多是白玉铺就的基座,美轮美奂。
踏上养和殿外的高阶,殿门紧紧掩阖,门外站了两个宫人,见梁墨萧突至,忙上前打了个千,“萧王爷吉祥。”
梁墨萧点点头,毫不费劲地便听到了殿内的谈话声,明知不大方便,他还是装装样子说道,“替我通传一声。”
“这……”宫人有些为难,“萧王爷,实不相瞒,方才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入内打扰。”
任何人?
梁墨萧无甚焦距的眼中暗藏着锐利的刀锋,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平平一副任劳任怨的态度,“那本王就在此候着好了。”顺便听一听,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竟需要关起门来秘密商讨,甚至不许任何人入内。
空旷的养和殿内,梁承高坐于九龙金漆宝座之上,手中紧紧捏着一封已经变了形的密函,冰冷着一双眸子如利箭般射向下方匍匐跪倒在地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