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华丽的黑狐皮毛,是鄙安的风格,不是流寒眉的。
“既然是来跟我告别的,我便知道你不会跟我走,劝也没用,所以不如好聚好散。”
陆南宫递给她一杯暖和的茶,神色略略有些疲惫。
屋里的气氛沉默了会儿,陆南宫转身从内室取了颜料纸笔出来,整整齐齐铺在桌上,含笑看着鄙安:“我听说九安贵妃歌舞书画样样精通,走前能不能有幸得一幅她亲手做的画?不画别的,画她自己喜欢的就行。”
画她喜欢的?
许是鄙安提笔蘸了墨,开始落在宣纸上……
屋里颇为安静,只有笔锋勾勒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其间有相府的丫鬟进来,问还有什么旁的东西要收拾。陆南宫摇摇头,说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丫鬟小心的开口:“那后院小屋里的东西呢?”
“也不要了。”
“……是。”
画好的宣纸终于干透,鄙安提着它放在陆南宫面前,想了想,问:“为什么都不要了?”
陆南宫抚摸着那副画,上头大片鲜红的扶桑花灼烈艷艳,乍一看去是血一样的凄美。
他笑笑:“因为保不准以后还会回来,便不带了。”
“别回来了!”鄙安脱口而出。所幸声音不大,没人听清。
“什么?”
“没事。”
鄙安望着外头渐渐暗淡的天色,身体却猝不及防被拥入一个怀抱。前襟里里有淡淡的腊梅香。
紧接着,吻如蜻蜓点水般落下来,最后停在她唇上,辗转厮磨。
鄙安没反抗,还在他怀里逐渐放软了身体,双手揽上他的脖子。
从外间移到内室,双双跌到床上……
暗香氤氲,意乱情迷。
吻落在半敞衣裳的锁骨上,留下妃红斑斑。鄙安听见陆南宫这么问她:“如果你不再是替身,会不会跟我走?”
屋外细雨已成大雨,惊雷乍响,一道闪电骤亮撕破苍穹。
鄙安蓦然推开身上的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只当彼此是替身罢了……一直都是。”
陆南宫撑着胳膊起身,问:“我一直都好奇,你心里头的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
“罢了,我已不想知道。”鄙安张了张嘴,却被陆南宫打断,他伸手替她理好乱糟糟的衣衫。
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哀伤。
“总归,我是你心里头的替身,还能占了一席之地,这就足矣。”
“……”
临走前,陆南宫拿出个红漆木盒子给她,指尖摩挲着盖子:“一直想送些什么给你,冰糖葫芦你固然喜欢,缺不能长久。所幸,还来得及让我做了这个。”
“是什么?”
“回去再看吧。”
“嗯。什么时候走?”
“明早。”
“一路平安。”
许是下雨的缘故,街上的灯稀稀落落,偌大的长安城黑漆漆一片。
出门没看见静娘,鄙安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盒子往回走。
走着走着,也不知是不是伞漏雨,有液体顺着脸往下淌,一滴又一滴的落下来。
干脆扔了那不中用的伞,任凭瓢泼雨水砸下来,冲走脸上咸涩发苦的水。
蓦然,她抬起头,就着路边微弱的光,看清前头的黑暗里站了个人,撑着伞,立在巷口。
狐裘浸透了雨水,拖的步子益发缓慢沉重。
险些被衣摆绊倒。
那人也看见了她,须臾的惊愣后疯了似的跑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臂弯里漆木盒子砰然落地,露出里头红艳艳的一朵扶桑花。
“自由也好,什么都好,你想要的,我统统都给你……你别这样了!”
挺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鄙安僵硬的转转脑袋,在脸上抹了一把,甩开糊住视线的雨水,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明黄的衣裳。
流苏,却又不是真的流苏。
顶着流苏的面皮。他是谁?好似是谁都没什么要紧,反正不重要。
瓢泼大雨里,两人手里的东西纷纷扔在地上,流苏捧着她的脸,雨水头发都粘到一起。
“为什么不直接一走了之?还回来做什么?谁活着谁死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说你到底让我怎么办才好!”
他的怀抱不暖,被雨水冲刷的冰冷刺骨。
“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救你变回以前的东方安!”
猛不迭推开胸前的人,鄙安蹲下身,将散落的盒子盖好拾起来,绕过挡路的人继续往前走。
闪电破空,照的狭长的巷子亮如白昼。
鄙安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整个世界都开始发颤、倒坍……
“安安——!”
雨水入口咸涩,她微微睁了眼,看见上方黑暗的苍穹,以及一张写着悲恸和后悔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