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吏部尚书王直劝谏皇上与瓦剌讲和。”兴安率先开了口:“王尚书说,往古中国对胡虏都是小忍在前,大获在后。譬如汉代,汉高祖陷‘白登之围’,汉军不敌匈奴,这才有数十年的隐忍积蓄国力,终于在汉武帝时大败匈奴。”
王直此言貌似有理,实则大谬,典型的以事后成败论是非的马后炮!这是朱祁铭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朱祁铭很想顾左右而言它,装醉赶紧打发走三人,碰见兴安满是期待的目光,他便改变了主意。
“本王记得汉武帝即位时,朝中并无多少人以为大汉能够击败匈奴,当时主和者占优,且汉军首战失利,若汉武帝在首战失利之后,认定匈奴真的不可战胜,进而选择罢战讲和,继续休养生息,想必后人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至于此后大汉与匈奴的实力对比如何消长,唯有天知道!”
朱祁铭笑笑,“不过,大明与瓦剌之间的实力对比还是相当清楚的。而今大明的国力远胜于开国之初,而瓦剌的实力却远不如当初的元兵。此时妥协求和,不是在侧证祖宗太过英明神武,后人太过无能么?
更何况,而今我大明只是在保境安民,并未求战,不像武帝时那样越境北击虏寇。”
“就是!”兴安扭扭脖子,显得很是气愤。
“廷议时殿下在场就好喽!皇上说,当今之势,并非大明不愿讲和,而是瓦剌都打上门来了,大明不得不自卫。
朝廷先后五次派出和平使者,都遭也先扣留,故而摆在大明面前的,唯有战与降两条路可走。”
兴安语气极重,看得出来,他又在与王直辩论时吃了亏。
那边金英直直身子,斜视兴安一眼,张嘴嗫嚅片刻,终于硬着头皮开了口。
“多给瓦剌人一些好处,能让上皇早日回国,也是好的。”
金英显然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奇怪的是,兴安并未露出反感状,言语间他对金英这个资深太监还是相当敬重的。
“金兄有所不知,瓦剌人至今未松口,仍扬言派大军护送上皇入京正位。若任其如此,北京一战不是白打了吗?”
金英唯唯。
一旁的王瑾小心翼翼地道:“敢问殿下,大明与瓦剌还能言和吗?”
朱祁铭想了想,“京城一带已重归太平,而今战事仅限于边境一线,明军胜多败少,再过数月,瓦剌人便撑不下去了。
等瓦剌人寻上门来求和时,北境自会迎来真正、持久的和平。”
王瑾转视兴安,咧嘴一笑,一脸的讨好之态,“督公,您说在下能否赴北境监军?”
还想着富贵险中求的美事?兴安耸耸眉毛,根本就不搭理王瑾。
眼见三名内官各怀心思,朱祁铭忽然意识到,值此时局动荡之时,是该仔细打打自己的私家算盘了。
“殿下,您说情势都明摆在那里,王尚书为何还要劝谏皇上呢?”兴安兴致不减,仍在追问。
这里面的玄机能随意解读么?你不会自己想啊!朱祁铭伸了个懒腰,随即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看来殿下酒劲上头了,唉,遗憾!”
“叨扰了,洒家告辞。”
三人走后,朱祁铭满脑子装的都是“归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