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一步,在妹妹鄙视的目光里挠了挠头。
“那么,称呼该怎么办呢?”
“嗯…..就用女侍的名字好了,叫我温妮吧。”
只看这段对话的话,就像是公主偷偷溜出来游山玩水而已。
【真是这样就好了。】
考妮丝和艾丽莎一起离开了日光室,亚当随后也拖着埃索伦离开了。
两人走在黯淡的月光之下。
“那个……我有个问题。”
“说吧。”
“为什么公主会说那种话呢?她看上去也没有爱上你啊。”
“作为答谢啦,答谢。”
“这种事….也可以当做答谢吗?”
似乎是对回答不满意,埃索伦小声地嘀咕起来,看样子,乡下的爱情比这里的更加可爱吶。
【也难怪,不相信爱情的乡下小子是不会爱上考妮丝的吧。】
亚当只当做没听见。如果对埃索伦的每一句话都去认真对待,自己这一生都只能当他的保姆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如果你是指给我们找麻烦的话,那倒没有,别放在心上。”虽然的确是麻烦,胆同时也是机遇。
当然了,白痴想要去理解白痴无法理解的事情也不过是白费功夫,亚当也不想对牛弹琴。
“不,我是说,我对公主做的事……我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劲。”
认真地烦恼着。
亚当自己没有注意到,不过他的眼光之中有什么闪动了。
“你是觉得,自己做了很残酷的事吧。”
他变得无比认真,将埃索伦看作一个和自己完全对等的人,然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因为你给她看了她生命中永远失去,无法找回的东西吧。”
被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罪恶感所抓获,所以才会用笨拙的方式给公主帮忙吧,不过,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寄希望于亚当和考妮丝。
比起公主,埃索伦更加害怕亚当他们的拒绝。
他因为自己不知情的罪孽,打算以直接替亚当答应下来的方式进行偿还,让自己两头不讨好。
因为被亚当抓住了重点,埃索伦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有些痛苦地思考起来。
他的内心深处应该已经明白了。
在他说出不负责任的话之后,公主抬头看他的眼神里。他应该已经理解了,自己做出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理解公主的生存方式,也不理解她的经历。
擅自说出了那样有道义的,这个世界上已经失去了的话。
让绝望的人相信希望,简直就像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挑开一样,明明只会偶尔发痒的伤口,因为他的错再次感到疼痛。
【因为,这家伙其实很细腻吧。】
虽然是个笨蛋。
“那…….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你已经打算赌上自己的性命了吧,我看你也没别的东西了。”
埃索伦是真的打算帮助公主。
自己能做到的回到只有这种程度,因为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真的烦恼的话,就去喝酒吧。”
“明明亚当自己都不喝?”
“我虽然不太明白,但是祖父和我说过,喝酒不过是为了失去什么而不得不喝。”
现在,你需要丢掉无用的烦恼。
“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兄弟姐妹要争斗呢?”
亚当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不过“也许生在贵族家庭也不见得多幸福”这样的奢侈想法产生了一瞬间罢了。
“因为有上进心的人想要胜利和认可,想要更加好的生活。”
“但是亚当和考妮丝不是吧?”
“我也一样,虽然是没有上进心的人,但是我也不会把自己的权利拱手让人。”
所以,我也会和考妮丝争斗——他这样说道。
“——”
埃索伦像是非常不理解,又像是非常遗憾似地低下了头。就连亚当也再次沉重地感觉到了这件事的悲哀。
自己是瓦兰家的长子,理应继承。
但是自己相当不成器,虽然看起来只是不愿意接手,但是他其实知道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不过,没有才能的话可以请有才能的人来帮忙,就算被骗,也比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好。
与自己不同,考妮丝的能力出类拔萃,但是却是妹妹,不仅年幼,而且是女性。
实在是相当不合道理。
他爱着考妮丝,也相信着考妮丝。
但是,考妮丝如果接手这个家,那么她的丈夫,她丈夫那一家人也相当于得到了。
能容忍自己如此度日的只有血亲,他明白这一点。
哪怕是为了避免那悲惨而巨大的矛盾,他也会和妹妹开战。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自私,他不过是想要遗产,并且擅自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罢了。
孩子互相争斗,会让彼此成长——马杰斯侯爵似乎一直是这么想的,而且也是在明白二人本性的基础之上。
这也没什么,亚当觉得这是在哪一家都司空见惯的事情。
朱诺本来比起别的国家来,对于性别和排行的注重程度就轻一截。
【但是….那个老不死的。】
想到自己祖父曾经对自己和考妮丝说过的话,他的胃一阵痉挛。
不过,对于淳朴的少年来说,是不可能理解的吧。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与家人争斗的事,对他而言,有意义的事就只有“真正有意义的那一部分”。
这也许是他的本性,只不过被环境增幅了而已。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尊重自己不理解的事物,紧紧地、不开心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其实,你骂骂我,我也许还能好受一点。】
亚当忽然觉得自己今夜可能睡不着了。
他看着花坛开着的百日草和夹竹桃,觉得仿佛咽下了什么相当苦的东西,想要吐出来,却又无法做到。
抬头仰望夜空,呼出一口气。
新月钩在天上,像一个即将坠下悬崖的人捉住岩壁的一角。
他看到考妮丝居住的塔楼上,一个美丽的少女因为高处风而被吹乱了秀丽的金发。
她一身素衣,不缀金银。
自然的美不露痕迹地拂过他的心灵。
他看到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从她的脸颊滑落,仅仅看了一瞬,他就收回了视线。
简直就像是为了安东尼哭泣的玛利亚。
他想起从黄金时代就流传下来的古老画卷。
“那么,我走这边。”埃索伦指了指自己所居住的矮堡。
“哦,明天见。”
他冷淡地回应。
把自己留给无边的黑夜。
他站了一会儿,又走向了反方向,决定去书房整理一下今后的方针,记得一位名人说过,不写在纸上的计划就……什么来着。
他挠着头,没什么激情地前进。
察觉到视线,猛地回头——但是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吧。】
无奈地自我开导,然后甩开了无聊的想法,充满迷茫和忧惧地向前走去。
躲藏在暗处的身影也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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