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宋平城内灯火辉煌。
城西一处宅院之内,树影婆娑,烛火曳
一位锦衣华服的老者端坐地席之上,须发皆白,清癯的面容在曳的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显得有些阴郁。
在他的对面则是两个同样华服富贵的中年人。
华服老者面前放置着一张雕漆的案几,案几上正摊开着一封书柬。三人硒,气氛低沉,都定定的瞅着这封书柬,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良久,华服老者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长而雪白的眉毛轻轻掀动,抬起眼皮,瞅着面前两人问道:“二位,如何看?”
左边面容狭长的中年略一沉吟,低声道:“其中会否有诈?”
另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则道:“不至于,在某看来,信中所言还是可信的。范镇龙意图不轨,岂能瞒得过唐人的耳目?以那位岘港总督的霸道脾性,迟早要对范镇龙动手。国王之位,范镇龙又焉能拱手相让?所以范镇龙暗中调集忠于林邑国王室的各方势料赴僧伽补罗城勤王与唐军死战,完全说得通。”
面容狭长的中年叹了口气,道:“就算此事当真,以林邑国之实力,又如何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唐军?范镇龙来信相邀让我们在此起事,说得好听是互为依托共同抵抗唐军,实则只是让我们当替他吸引唐军的火粒制唐军的力量而已。哪怕范镇龙真的能够将唐军赶下海,与吾等又有何益?唐人看不上林邑国的地盘,只是取了一个岘港作为通商口岸,可是咱们脚下这宋平县,却是自隋朝开始便不断经营屡次扩建,恐怕唐军捏着鼻子任由范镇龙摆脱掌控,也不可能让吾等占据这宋平、怀德、南定、太平等等富庶之地”
白面无须的中年一脸不屑:“那又如何?唐军水师在大海之上纵横无敌,可是在陆上难道还能驱策他们那无敌的战船?吾等卧薪尝胆几十年,自父辈开始便绸缪复辟大业,岂能为了区区风险便畏首畏尾,任凭如此大好的时机而错过?”
“这岂是畏首畏尾?大唐交州总管府便在县城之内,恐怕未等我们起兵,便被闻讯而来的唐军给剿灭了!”
“呿;州总管府虽然迁徙至此十几二十年,可是总共才多少驻军?大唐对于安南这块土地岂是并无多少觊觎之心,不过是碍着自古以来皆是天|朝领土的缘由,不愿意被人说成不如前朝罢了。只要吾等声势浩大所向披靡,大唐未必就会派出大军前来。”
“你也说了‘未必’,万一当真就派军前来呢?届时如何抵抗?”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还复辟个屁呀B这怕那,干脆回家屡婆娘过日子好了,又何必暗中筹划这么多年?”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吵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华服老者低眉垂眼,良久,方才轻轻抬手,正在争吵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都瞅着老者
老者睁开混浊的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神情凝重,缓缓道:“唐军在岘港的驻军不过三千之数,在宋平县内也不过是两求右,就算皆是虎狼之师,又何足畏惧?吾等筹谋多年,若是连这么一点唐军都束手无策,何谈复辟大业?”
顿了一顿,续道:“只要消灭城内的唐军,岘港的唐军水师被范镇龙牵制无暇渡海北上,吾等就能有从容的时间控制安南所有的城池·扎在番禺的唐朝大军距此山高路远,就算是来,也得十天半月。而且若是吾等夺取城池之后立即上表称臣愿意永远藩属,或许大唐当真就头疼于安南的局势不愿深陷泥潭,顺水推舟,就此放弃呢?”
他的老眼之中绽放出一丝光彩,虽然他自己都不相信大唐会在被叛军抢占城池之后息事宁人,可是万一呢?
他没时间了呀
人非圣贤,谁能没有私心呢?
而且就算是圣贤,恐怕也不能说便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一生贯彻“吃亏是福”的宗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能够活到现在,早已将生死看淡,心中唯有一股执念,便是能够重现昔日万春国之荣光!
他的祖先是前来安南避祸的汉人,他们世代受到汉人的庇佑和拥护,但是当权力摆放在面前,他们却早已忘记了身体里流着的汉家血脉,甚至不惜将这片肥沃富庶的土地上的汉人拖入无边的战火那,就是他心目之中那充满光芒实则却利欲熏心背祖弃宗的万春国!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