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院职工被这情景深深吸引，恍惚间感觉，刚才车队的阵容，从轿车下来那人的动作，以及他脸上似成相识的笑容，仿佛是看到了二院辉煌时，曾经欢迎上级视察出现的壮观场面，可惜今天美中不足，没有写莅临指导的横幅。
刚才在躺在地上喊叫的小伙子，现在坐了起来，一只手悟着头。脸上的血凝固结痂，红光满面地傻傻看着，走他到面前的霍总。
“哎呦，这样可不行啊，把人先送医院”霍总说着，眉毛向下，表示出他的担心，嘴角仍向上笑着望向大家。
这话说完大家有了主心骨，幡然醒悟似的想起青工该送医院，那位被踹进人群的父亲，此时也缓过来，胸口的大脚印像是商标，他蹒跚的走过来扶起儿子，腾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霍总的手。
“谢谢领导关心，我们这些家属不容易啊”，说完他把碎了眼睛带上，想仔细看看面前的这位领导。
“哎，老同志啊，我不是领导，是群众，是老百姓”霍总语气谦和的放开了老人的手说道：“先去看病，一切都会解决的”，马上，这两父子从他眼前变成团空气，消失了。
人群中有人听到要解决问题，有几个老工人，几十年培养起来的鼓掌时机，抓的很准，竟然按捺不住拍起手来，周围不明所以的人，稀里糊涂的也跟着拍的两手生疼。
霍总本来从容不迫，可这时脸上也略过一丝古怪，但立刻嘴角的弧度恢复如初，开口说道：“城市需要发展，那些旧的楼，阻碍了新的进程，我们是不是该拆除掉呢？”话音刚落，掌声也跟着迅速停下。只剩下几个离得远，还在浑浑噩噩继续鼓掌。
“呵呵，大家的心情我当然能理解，住了这么多年有感情，怎么能说搬就走啊！”霍总对大家循循善诱的开导着。
“这跟感情有个毛关系，这跟钱有关系，发的那点拆迁费，我们连房子的一角都买不起，你们盖的楼那么贵，公家的房又拆的这样便宜，我们住哪去啊。”声音从后面传来。
霍总听完后，头不停的点着，眼睛眯成缝的看着大家，开口说道：“钱的事，你们说了不算，我们也不管钱，那是国家的事情，有法可依，违法必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是不是啊？”霍总说到这里，眼神有些飘忽，但随即笑嘻嘻的像个活菩萨。
“为了钱，发生昨天的事情，我看也不好吗！对不对啊？”他说完还是笑的那么诚恳，悠闲的从衣服里掏出根雪茄，摆弄收拾一番后，不看任何人，自顾自的点燃抽了起来，巧克力味的烟气,从口中缭绕出来，弥散在人群中，有几个人被勾的犯了烟瘾，刚掏出烟来，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众人的眼睛看着他手中的烟,拿起放下，好像每抽一口,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出现，可霍总现在抽烟的样子，明明是在有情调的咖啡室，而不是面对一群活人。
过了良久，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说道：“那您看，能不能在加点呢？我们但凡钱多一点，也不想惹麻烦，厂部的那些有钱人他们不急，可我们穷人急啊”说完，一边看看大家，一边看看抽烟的霍总。
“是啊，那怕让我们能有个房子住就行啊，你们在加点吧”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四面响起，
“我们让牛师傅跟领导谈，只要他家能答应的条件，我们就同意”职工们自说自话的做着决定，其中几拨人，互相开始扮演牛师傅和领导，谈起了条件，玩得不亦乐乎。
沸沸扬扬了一阵子，所有人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如同乏了的鸭子安静下来。霍总看着雪茄笑着开口：“我说过，我是群众，我最懂你们，一切都可以解决的，明天派牛师傅来公司谈吧，”。
大家听完这话，感觉闹腾一天的劳累都有了回报，掌声再次响起，同时有人在高呼“我们相信领导”“领导辛苦了”，人们似乎看到，虽未实现但即将到来的幸福。
霍总着跟每个人点头示意，笑着离开。转过身去，那一群人又全部在他背后变成了空气，他品味着口中的雪茄，觉得昨天的行动，今天的安抚都算满意，明天将会很顺利。
正当他要钻进车里，突然空中带着火的玻璃瓶，发出闷响，碎在大门的横梁上，也许是装了汽油，整个大门燃烧起来。
从那栋孤零零的楼上，沙哑声音如同地狱中传来。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渣的畜生，要死大家一起死”。
（今天我们这里下雪了，恍若隔世，回到童年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