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把煮好的水饺端了进来,电视里已经换成了新闻联播。
我闻到香味,肚子也饿了,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就想往嘴里送。
“啊……”嘴还没张开,口腔内的疼痛感就席卷而来。
“好痛。”我对着妈妈哭笑不得,这种毫无准备的痛是最痛的,我的眼泪都痛出来了。
妈妈拿了我的筷子,放在其他盒子里,对我说:“先缓缓,我来喂你。”
喂?在我的印象中,从上了小学后,就再也没有被人喂过了吧。
不过,刚上学的时候,妈妈就跟着爸爸外出打工去了,连带着不大的弟弟一起。我是外婆带大的,小时候不懂,总觉得他们能带弟弟去外地,甚至让他在外地读书,为什么不带我去?
那会生了好久的闷气,但是,当他们做出租车离开时,我还是不要命的追着出租车边哭边跑,现在想想,如果那个时候,妈妈留下来带我的话,还会喂我吗?
又或者,我会不会有别的不一样的人生,没有白血病的人生……
“来,吃吧。”妈妈将一小块饺子皮递到我嘴边。
筷子已经换成了不锈钢勺,我看着勺子上少的可怜的那一小块饺子皮,内心OS:好少。
不过,味道很好,勺子里还有一点点汤汁,就着汤汁吃下去的饺子皮,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可以算是美食了。
“你可以一次喂多点。”我提醒妈妈,因为口腔的疼痛,说话有点大舌头。
“我怕你痛嘛,反正晚上没什么事,慢慢吃。”
“可是我怕你累啊。”
我是盘腿坐在床上的,而她坐在床下的凳子上,位置没有我高,她要喂我吃的话,还得扬起手臂才能够到,我担心她的手臂会酸,那句话是我的本能,脱口而出的话。
但是,说出口后,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说过类似的话,担心父母的话。
以前我和他们的交流很少,就算聊天,也只是聊学习方面。每次他们打电话回家,问的无非就是成绩,考了第几名,不要贪玩……
但现在……
“妈妈……”
“吃完了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到妈妈是问我嘴里的有没有吃完。我点头:“嗯。”
“来。”
看到我点头,她又舀了一小勺馅递到我唇边:“不好嚼的话,放嘴里多抿几下再咽。”
每句话,每个字精确到教我怎么吃饭……确切的说,是让我怎么吃饭才能不痛。
我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刚想问她“你以前去外地为什么不带上我”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掩藏了那抹情绪,我假装开玩笑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吃饭还要教啊。”
“你现在跟小孩子一样,我们家刚出生的小孩子。”
说完,妈妈又舀了一勺连带着汤的饺子皮送到我面前。
我听着她说的那句话,想到之前爸爸送帽子到医院的那会……
“这是宝宝戴的帽子啊,爸爸,你买错了。”
“你不就是宝宝嘛,我们家的心肝宝贝。”
几乎如出一辙的话,我的眼眶顿时湿了,动了动喉咙,我咽下那股即将涌出的情绪,笑着对妈妈说:“好荣幸投胎到你们家做女儿啊。”
说完,我一口吃了勺子里的饺子皮。
还是不好意思像电视剧中,说些肉麻话,我只好通过开玩笑的方式说出口。
妈妈可能真以为我开玩笑,她接话道:“也就是我们家人好,你要是别人家的女儿,人家早不要你了。”
许是坐的累了,她说完话便站了起来,接着喂了一口给我。
一碗饺子,我至少吃了两个小时,反正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放完了,黄金剧场也放完了,那可能是我吃的最漫长的一顿饭了。
不过,口里一点不痛了,吃完用漱口水的时候也只有凉凉的感觉。
七天的化疗时间结束了,但我的口腔溃疡还没好,庆幸的是,我已经能吃面条了,唯一不好的是,吃的慢,面条凉了,妈妈又得拿去微波炉里热。
出院的那天,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药名大概是什么什么唑,一听就是抗生素。
以前化疗后都没有吃药,我一直以为白血病是不用吃药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的。
拿了药,出院,开开心心回到租的房子,房子在五楼,不过以我的体力,还是能上的。
我在M区住下来了,至于医院那边帮我配对骨髓的事,我一无所知,应该说,我都快忘了。总觉得有爸妈在,天塌下来都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