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到底做了什么，他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很痛苦挣扎，仿佛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
彼时月出东山，稀稀落落的几抹光芒穿透浓密的树叶缝隙，是谢宁一眼角的泪光惊醒了他，那滴泪晶莹剔透，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怔仲，脸上扭曲的肌肉逐渐平息，他蓦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紧紧捏在谢宁一的脖子上，而谢宁一已经平静地闭上双眼，没有任何的呼吸。
“不，不！”钟离慕不敢相信他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他紧紧抱住谢宁一，紧张地喊道：“谢宁一！谢宁一醒醒！”
“谢宁一！不许再睡了！快醒醒！”
“谢宁一！谢宁一……”
谢宁一丝毫不见任何反应，此时的她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在他的怀里。
那一刻钟离慕脸上的肌肉再次扭曲，可是他极力压抑住，俯身抱起谢宁一去找越清影。
越清影说：“她已经死了。”
钟离慕说：“救活她。”
越清影说：“没有必要，爹爹正好要换掉她，省得我们动手了。”
钟离慕说：“救活她！”
越清影说：“救活她要放弃十年寿命，还要承担违背轮回的罪责……”
钟离慕说：“我说，救活她！”
越清影：“……”
越清影的眼眶红了，她恨恨地看一眼谢宁一，又问道：“既然杀了她，为何还要救她？你不怕她醒来后恨你么？”
钟离慕闭上双眼道：“是我杀了她，她的命自然由我来还。至于恨不恨，与我无关。”
越清影嗤笑：“你最好记住你今日所说，否则，日后你不杀她自然还有人会杀了她。”
救回谢宁一的代价就是钟离慕的十年寿命，钟离慕没有犹豫。
驸马府中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何事，藏书阁的大门紧闭，钟离慕依旧守在藏书阁的床边，谢宁一仍然睡得很沉。
天已经亮了，一缕阳光歪歪斜斜地透过窗户照在谢宁一脸上。谢宁一费力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是头顶的房梁，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转头看向床外，却猛然看到钟离慕正趴在她的床边休息，脑海中猛然闪过浓浓夜色中他的嘶吼和凶狠，谢宁一慌忙退到床里面。
她的声音惊醒了钟离慕，
“你醒了？”他问道，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疲惫和虚弱，这是谢宁一从未见过的模样。
可是，这样的他已经再也惊不起谢宁一心底一丝的波澜了。
谢宁一厉声道：“不要再靠近我，出去！”
钟离慕没打算解释，他只是道歉：“抱歉，昨晚不小心伤了你。”
谢宁一苦笑：“不小心？当我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教我如何相信这只是你的不小心？”
“钟离慕，我现在只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谢宁一的神情无比蓦然，声音因为嗓子的受伤无比沙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钟离慕不知该如何回答，恰在此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步伐很轻，一般人听不见，但钟离慕例外。
他回答：“没有，我没有喜欢过你。”
谢宁一冷笑：“果真如此，你为何还要娶我？”
“因为你是公主。”
这样的回答足以解释一切，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皇命不可违抗，因为她是公主，所有人都情愿对之趋之若鹜。
“昨晚，为何要杀我？”谢宁一红了眼眶，无论如何，她不曾想过，她真心所爱会如此对她，如此的，希望她去死。
钟离慕默然，拒绝回答她。
谢宁一看了他很久，眼中最后一抹光芒也黯淡下来，她掀开被子。
钟离慕忙按住她的手，却惹来她一阵瑟缩。钟离慕低声道：“你应该好好休息。”
谢宁一冷眼看他，沉声道：“你想让蓝烟她们一大早就发现我不见了么？”
钟离慕放开她的手，默默看着她自己穿上鞋子，自己走出藏书阁，自己走回清心院。
谢宁一刚刚走到清心院的门口，蓝烟绿芜里急忙跑过来：“公主，公主您怎么跑出去了？一大早见不到你，我们快要吓死了！”
谢宁一，却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捂住衣领低头走进房间。她面色苍白憔悴，她的唇微微颤抖。
在床边坐下，两手一松开脖子上大片青紫的痕迹暴露出来。蓝烟几乎失声尖叫：“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谢宁一鼻尖一酸，眼泪终于涌出眼眶，她紧紧抱住蓝烟，手指紧紧攥住蓝烟的衣服，指关节几乎发白。
她原本是咬紧嘴唇，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啜泣，一声，一声地，啜泣。
顷刻之间，哭声彻底迸发出来，眼泪晕湿了蓝烟的衣服。
她哭得厉害：“蓝烟，蓝烟……我想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