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此战已经耗了五旬,两军各有死伤,如今贺六浑强行攻城,不知玉壁城还能坚守几日?……”我越说越觉得悲壮,强忍着情绪、故作镇静继续说道:“我既已从军,自当置生死于度外。只是……只是不知可否烦劳公子为我取个名字?他日若战死沙场,总不能做个无名之鬼。”
“小孩儿,你还不到十岁啊……”椒图良久不答,忽然一阵苦涩、叹道。
“陀罗尼、高长恭,尚不及我年长,一样无惧生死。”我凛然答道。
“哦~?”椒图倒对我刮目相看起来、问道:“不知壮士原本怎么称呼?”
“何家二狗。”我坦然说道:“乡下诨名,越贱越好养活。”
“维摩。”椒图思索一翻,认真答道:“氏族注定,名则有父母之命,我且于你一个‘字’如何?”
“好。何维摩。”我终于有名字了,不用妄来这世间一遭。正值十月,又逢霜降之期,天地间尽染风霜之色,弥望而去、尽是一派枯黄残红。想到又将是一场激战、不免悲壮之情油然而生、于是高歌而行: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哈哈哈……”椒图跟着我,听得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继而正色道:“放心吧维摩,有我在,玉壁不会有事的。”
军帐内。孝宽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他当然也能感觉到全城的地面都在时不时的微微颤动,越发得焦虑。
“将军。”椒图见礼,孝宽如梦惊醒,急忙拉着他商议。我几日不曾见他,发觉他又老了几岁——连日殚精竭虑,上回战场拼杀、数次撤回又裹伤再战,只见他脸色蜡黄、眼底青黑、双鬓皆白,皱纹深如沟壑;全然不是初见时的勇武威严之势。我不禁黯然,替他忧虑焦灼。
“你这小孩儿,上回城楼伏击,甚是勇武。”孝宽见我小小年纪、也裹伤而来,忍不住称赞道。
“愿为将军效力!”我受宠若惊,连忙作揖答道。
说话间,椒图已然闭目禅坐,入定。我与孝宽及众将不再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出。我亦摒思静气、意念全部集中在脚底,也能明显感觉到大地时不时的崩摧颤抖。每颤抖一下,椒图就皱一次眉——他内功修为远胜我十倍百倍,旁人只是觉得微颤,于他却如惊雷在耳一般。
一炷香后、椒图终于起身,径直走到玉壁城的地图前,努力思索着,用笔画出五道长线。谨慎地思忖斟酌,继而指出其中一条,说道:“贺六浑定是从城外挖地道……”
“他这不是故技重施么?”陈副将不解道。
“这五条地道早已挖好,依萧某愚见,此番贺六浑定是令兵卒挖好地道后,各施梁柱以作支撑,继而以油浇灌、再放火烧柱;柱毁则城崩……故而时不时的感到地面崩塌颤抖。”椒图双眉蹙得更紧了,继续道:“当真是难为贺六浑他老人家了,竟能想出这等招数……将军可速速令人在此处挖壕沟查看,以证萧某的推测。”
陈副将领了军令,急忙出去查看。
几个不明就里的武将一时想不明白,“贺六浑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让咱们天天地震,心里不踏实?”
“贺六浑当然不止挖了这么五道,我令亲兵在城中枯井里细细听过、四面八方皆是嘈杂、完全无法判断出具体位置——依我看怕是至少有二十余道,这么多暗道同时以火焚之,柱毁崩塌之时、就是玉壁城玉石俱焚了!”孝宽冷冷答道。
“萧某亦是如此推断……只是还未被火焚烧的暗道、没有崩塌之声、尚无法推测出准确走势与位置……”椒图忧虑道,在场所有人无不一阵惊惧,若不能及时遏制、只怕这玉壁城眼看就城崩池毁了!
“报——!将军,正如先生推断,我等挖沟打通地道,正看见贺六浑的一队兵卒在地道里架梁柱,一队往柱子上泼油添柴呢!”陈副将气喘吁吁地回报。
“不好!快截杀!再迟一步、这条地道一旦再被火焚烧、再崩一次,只怕是要牵连地上的屋舍房宅一起垮塌了!”孝宽将军当机立断、持刀点将:“众将听令!”
“末将在!!!”
“前军即刻于后山取土运往各营以备之需!”
“中军分五路,每路分三队;第一队刀斧手冲进暗道、趁其不备扫清剿灭所有敌军;第二队带齐锹锄、待前队得手后迅速从城外入口处开始回填;第三队配合前队转运沙土!”
“后军依中军之法兵分五路随时待命、一旦大帐发现新暗道,即刻前往!”
“左、右卫军随本将出战!不可与贺六浑拼命厮杀,使其大军无暇分身顾及接应其他!”
“是!!!”
须臾间众将已各自领了军令、凛然而去,孝宽回身对禅坐的椒图郑重道:“谢先生鼎力相助!此番玉壁存亡、全部仰仗先生敏察!”
椒图微微睁开双目,神色如老僧、道:“将军大义,萧某感同身受;必尽平生所学与尔等共存亡,不必言谢。”我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双眉微蹙,凝神静思、巍然不动,知他已拼上了所有的内力——不仅要找到所有的暗道,还要根据地下的崩催之声准确判断出每条暗道的远近走势、及时指点大军截杀,稍有偏差就是地崩城毁啊!所谓‘千里眼、顺风耳’之能,也不过如了。
“维摩……”他突然睁眼,脸色一阵阵泛青,示意我将地图取来,聚精会神地画出一条新的线,便又陷入无尽沉思。我即刻知会陈副将,后军随即动身出发。
第七条。
第八条。
第九条……
我心急如焚,在营中坐立不安,城外喊杀声不觉于耳;眼见椒图神色越发憔悴、此刻已是大汗淋漓,纵然是铁打的体魄,也经不起这般干熬呐——我习他法门,自是知晓的、要准确感知到内一条暗道的深浅、远近、走势,他需将内力全然释放到地下,距离越远,越是难以掌控,稍有不慎,心神一散定是被内力反噬,气绝身亡啊!
“报!——”陈副将兴冲冲地跑进来、正要喊叫被我一把拽走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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