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抬头看来一眼,“兰州拉面”,粗略打量瞧去,小小一个门面,挨着门边成三角形紧挨着立着三个大白桶,两高一矮,其中靠里面一点的大白铝桶打开着,呼呼冒着白气,一个穿着白褂儿,带着白帽儿胖胖的师傅正从桶里掂着漏勺把煮好的面往一个敞口大白瓷碗里倾倒,然后揭开矮一点儿的桶捞出几片儿牛肉,搁在面上面,撒上两勺汤,口中喊道“大碗儿牛肉面”。在他身后是一位瘦瘦高高,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也是白褂儿白帽儿,褂儿上还沾着几处油渍,手里忙着收钱,同时应着客人“大碗儿牛肉面,打包”。常平朝里瞥了一眼,两边靠墙各摆了两张小方桌,每桌四把塑胶独凳,里面坐着三两个客人。
常平信步跺到瘦瘦高高的拉面师傅面前:“师傅,来碗面”。师傅头也没抬:“大碗儿小碗儿?”常平腹中饥饿,便说:“大碗儿。“有人来结账,师傅手中收钱找钱,朝常平瞅了一眼:”现吃还是打包?“”就在这吃。”“好叻,里边坐,等一会儿,很快就好,“然后高叫一声:”大碗儿牛肉面,现吃。”
常平拣左边靠里的桌子朝里坐着,正埋头吃面。无意间听到旁边桌子上的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事,提到什么“意外”“谋杀”这些词,常平正呼哧呼哧往嘴里吸着面,听到这些勾起他的好奇,就放慢了吃面的速度,侧耳留意听着。听了会儿,大概知道出了什么事:原来,几天前的一个夜里,在穿过这条街的对过那条街尽头死了一个人,他们在猜测着死者是怎么死的,其中当然不免小道消息和一些传言。常平暗自摇摇头。
“四叔,老样子,大碗儿的,多加辣!”一个爽脆的女声从常平背后的门口响起。常平一听这声音,觉得有点耳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因为光从外向里,屋里面比屋外面要暗,这一回头,眼前一暗,常平眯了一下眼,再看时那人已经走到常平身边,惊讶的叫了一声:“这不是常平么!”同时不待常平反应过来,旋身坐到常平对面。常平定睛一瞧:“江一帆??!”那女孩直点头,常平也禁不住呵呵直笑。这是常平细细一打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明丽的脸,大眼睛亮亮的,此时正咧嘴大笑,漏出白白的牙,扎着马尾辫,辫子不长,最主要的是她的穿着,常平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警服。江一帆也在打量常平。常平尴尬的笑了笑,说实话,他今天的这副尊容的确不敢恭维,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衬衣,但是袖子都撸着,领口不整,下身套着一条牛仔裤,踢着拖鞋,关键是,早上没洗头,胡子也没刮,头发凌乱,胡茬微露,一副边幅不修,沧桑颓废的样子。常平正不知怎么应,江一帆打量完却迫不及待先问了起来:“好几年没见了吧,你后来怎么样了,听说你上了一个重点大学?”常平点点头:“高中之后就没见过了,算算大概有5年多了快6年了吧。”常平盯着江一帆的衣服:“先不说我,你这是——”江一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哈哈笑了起来:”这个啊,我现在可是一位人民警察了——“正在这时那位瘦高的师傅端了碗面过来,放在江一帆的面前:”小帆,你的面,呵呵,这位你朋友啊?”江一帆接过面:“嗯,我高中同学。四叔,你们的拉面就是好吃啊。”常平对着这位“四叔”点了下头,也随着喊了声:“四叔好。”这位“四叔”道了声“你们聊”就走开了。常平看着江一帆抽了双筷子,挑了挑面,吹开热气,吃了起来。江一帆嘴里挂着面,突然想起常平也在,抬头发现常平正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太饿了。”常平也笑了:“你还和高中时一样啊。“江一帆吃的挺急,看来正是饿了,边吃面边含含糊糊:”老同学了,我也不怕你笑话,最近出了件案子——估计你也听说过了——这几天太忙了。“江一帆已经三下五除二把面吃完了,端起碗大口喝了几口汤才放下碗,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常平等她停下动作才回答:”你是说那件人命事件吗?说实话,我是刚才在这儿,吃面的人聊的时候听了几句,也刚才知道。“江一帆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擦完嘴,白了常平一眼:”你还那样儿,万事不关心呐!就是这件事,最近愁着哩。你现在不忙吧?”江一帆眉毛朝常平的人字拖扬了扬。常平苦笑:“您老人家法眼如炬,我想说忙也不敢啊!”江一帆调皮的笑:“算你识相。我要回所里,你陪着我走过去,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虽然多年不见,常平却觉得见了江一帆一点拘束感都没有,他自己当时也没有想过为什么。A市公安局在市中心,而这边濒临郊区,走路大概要一二十分钟。江一帆坚持要走路,美其名曰饭后运动。经过简单的互相询问后,常平了解到,江一帆高中之后报了刑警学院,后来考核成功回到A市整为了一名人民警察。常平也轻描淡写的说了自己的经历,当年考上了名牌大学H大学,学的金融专业,先是在一家金融公司,后来换了份销售的工作,说到为什么会回到A市,常平说自己是出差,其实他刚刚辞职,目前心情极度低落。说的时候自己都感觉有点言不由衷,江一帆可能也感觉到一点常平的窘况,并没有深问。一时两人陷入了沉默,气氛沉重了起来。
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常平话题一转:“你不是正在查一件案子吗?能说说嘛?”江一帆瞬间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按道理说,这件案子还在调查中,我们是不便透露的,但是一来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二来我记得你好像对推理挺有研究的,我就和你说说,不过,你还得保证未经本姑娘许可不许外传。”江一帆不等常平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整件事情经过很简单:三天的晚上,当时是我在值夜班,然后接到一个电话,我一看号码,是公用电话打进的,接起电话,一个男子用很粗的声音,原话是这样的”您好,110吗,东庆街发现一具尸体。“然后就挂了。我根本来不及说一句话。然后我就叫上一起值班的同事赶到现场,当时已经过凌晨3点了,我们赶过去果然发现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子仰躺在路边,后脑破裂,离他不远处有一块石墩,石墩上沾有血迹,后检验为死者血液。”
常平沉吟道:“看起来像是车祸现场啊……”江一帆道:“一开始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整个一典型的肇事逃逸啊。可是经过简单的调查之后就出现了一些疑点,第一,死者并不是附近居民,死者名叫刘国良,住在本市的另一边,独居,死者的家在B市,所以目前不知道死者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第二,在死者的鼻腔处发现化学药品,经检验发现有酒精以及少量其他化学物品,经检验发现这些化学物品竟然是**成分;第三,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相关的肇事车辆。所以,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来,这也很有可能是一起谋杀案,当然也不排除车祸意外的可能,所以两条线都在查。”江一帆说到这里听了下来,看着常平若有所思,眉头紧皱的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常平一时没反应过来,楞楞看着江一帆。片刻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这瞎操心哩!我又不是警察,呵呵。不过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大大咧咧一人,说起案件来也能头头是道啊。”江一帆白了常平一眼:”说谁大大咧咧啊!——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都是我们队长说的,他也是我师兄,我师兄查案可厉害了……“常平见江一帆说到她师兄时的表情,变得不一般,有些暧昧,心下明白了七八分:”我看不只是队长和师兄这么简单吧?“常平自己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竟然有些酸酸的味道。江一帆好像没听见似的:”这件案子你怎么看?“盯着常平。常平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一介草民,敢有什么看法啊?“其实常平心里也明白,江一帆跟他讲案件并非真的要听他的意见。这时眼看前面到了公安局门口,常平站住脚,双手插兜:”你到了。“江一帆回过神来,望见挂着”A市公安局“牌子的门,安静了很多:”啊,这么快啊。”常平笑嘻嘻的,看着江一帆:“你进去吧。”一丝失落划过江一帆的面庞:“拜拜。”看着江一帆转身,左脚刚迈过门,常平突然喊了一声:“喂,江一帆!”江一帆身形一窒,转过身,立住,笑得很亮:“什么事?”常平依然笑嘻嘻的:“我建议你们找到那个打匿名电话的男人。再见!”说罢,右手从兜里掏出,冲着江一帆招招手,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