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离开后,张都在越府人家酒楼门口处,愣神站了好久,突然就瘫倒了下来。儿子平安归来了。张都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自打王子尧被罢,王琪远去京都,胡三儿又很自觉的主动向胡锐禀明欲进军中从头做起。孙淼又死在京郊,张子权便成了没人带着的野孩子。随着胡锐有意防守兵权,张都在这卞陵城里自然越发炙手可热起来。但是张都作为父亲真的不是很成功,至少对张子权的教育很是不如人意。
张子权依旧是那个为了应付父亲问教学业就贿赂师傅的鬼头。甚至没了胡三儿、孙淼等人的带护,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小小年纪已是常入花柳之地。这不年前时日,张子权出了卞陵城,被几个随从教唆着去了滨城温泉谷外流连一番。人小鬼大的张子权自是熟门熟路的一入温泉谷便高声呼喝老鸨、龟公。
温泉谷当真不是藏污纳后之地,倒是前几日来了一班降州的唱戏班子。倒也有几个可人儿,张子权的那几个狗腿子正是为了降州戏班的几位台柱而来,太守大人已经离卞回京了,这张军备大人的公子可就是这帮人渣扯虎皮的大好机会。
张子权小小年纪,哪里分辨的这许多,才进温泉谷已开口呼喝起来。更是被左右护卫蒙骗下,指着降州戏班的几位姑娘打问价钱,一顿暴揍自然是少不了的了。
张子权自小就对父亲怕得厉害,此事自然是不敢告诉张都知道,只能被打落牙齿吞下肚。这番事情反倒将张子权与那般跋扈随从更是亲近起来。
原来在温泉谷中,张子权敷一进入便高喊着:“妈妈,妈妈,出来接客啊。”虽已是临近年关,温泉谷中却仍旧许多人在,当然较多的还是商贾人士,这时节上下,官场中人都忙着送礼拜年呢,哪有多少工夫来这温泉谷中逍遥。
原来这降州戏班原本就是卞州一位大户范名书范大老爷请来的班子,这一日范大老爷更是带了全家老小同到这温泉谷中享受,当然温泉谷从来不是包场的地方,只是范大老爷没想到就来了这么一位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
当真是嗑瓜子嗑出了一个臭虫,范大老爷却也是卞州府里有名的大善之人,自然不会与小小年纪的张子权一般见识。也就没有理会张子权的大呼小叫,仍旧陪着家人在温泉中呆着。张子权看没人照管自己,也就悻悻然的进了温泉自行闭眼休憩去了。
范名书到底是富裕之人,这日竟在温泉谷里搭起了戏台,自家人泡着温泉,戏班子就在温泉边上搭台唱戏,好不享受。这却是范大老爷特意安排的,权当为阖家老小提前恭祝新春了。
张子权本在一旁眯眼假寐,听到声响已睁开了眼。仆从更是指着刚刚上台的旦角伏在张子权耳边忽悠着。张子权本就是一心来此求欢的,听左右如此说法早已急不可耐。只穿着短裤就从温泉中跑了出来,指着才登到台上还未开口的戏班旦角大声道:“小娘子,五十两银钱,今晚跟小爷走。”
众人听张子权这小孩子近乎赤条条的从温泉中跃出又大咧咧的指着李婧如此大呼小叫,只觉莞尔。身旁诸人的轻笑声反倒更是刺激了张子权年轻的自尊心。再不顾其他,半裸着的张子权跳上戏台,拉住李婧的手就要走人。到了这份上,台上台下诸人怎会还看不明白。尚在温泉中的范名书更是被气的须发皆张,高声呼喝温泉谷入口附近的家丁护院来此将张子权拉到一边。
范名书到底一把年纪,又素是善良之人,自不会对张子权过多责难,只是一时被拂了面子自是心中不喜。张子权一路挣扎着到底被架着到了范名书的面前,范名书这才看清张子权长相,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范名书也没有为难张子权,只是命左右将他送出谷去。
张子权的那一群随从,在范名书将护院召唤而来时便很自觉的躲在了一旁。现在张子权被人架着往温泉谷入口处走去,他们这才跳将出来。几人自是不敢将张都的大名张扬在外,倒是往日他们随着张子权在卞陵城里浪荡,城中诸多商家酒铺都还识得这位军备大人少爷。只是范名书虽认得张军备却着实不知晓张军备的少爷张子权,这才直接命人将小小年纪的张子权架出谷去。
却说张子权心头火热已消了几分,想起今日这事若是被父亲知晓,怕是一顿胖揍没跑了。也不敢声张自家身份。只是这时又看到一众小厮已到的身前,自己还被范家几个护院架在半空中,怎能忍耐。
张子权腾空的双腿胡蹬乱踹,架着他的几人一时未加注意竟被张子权踹了好几脚在大腿两侧。已到近前的张子权随从们看到这番境况,已扑上前来,奔着几个范家护院便已出手。
只可怜张都身为军备,却也是秉公职守之人,自家下人不过买来的奴仆,断不敢乱用军中兵士。随着张子权的这一众小厮竟被范家四个护院打到一片,可怜的张子权更是首当其冲,被打的鼻青脸肿,一张小脸如今看着好不欢乐。
范家却也是严教之家,护院出手伤人却不害人,张子权一帮虽被打的面目全非,但挨揍的地方多是肉厚之处,倒也没有伤筋断骨的。范家几个护院将张子权等人打了一顿,又一个个丢出了温泉谷,自回去禀报范名书去了。
范名书只以为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倒也没有多做遐想。对自家护院范名书一直心中有数,这事也就在未多说。
却说张子权一行人,一个个顶着猪头脸,垂头丧气的离了温泉谷。
年幼的张子权更是心中愤恨难耐,却又无计可施,打又打不过,父亲的大旗更是不敢拿出来。依着张都的性子,若是他知晓张子权为何挨揍,怕是非但不会去找范名书的麻烦,还要亲自好好教训张子权一番。
张子权带着诸人离了滨城,却也没有回往卞陵城,而是在卞陵城外一家茶馆处歇了脚。张子权这样一番样子,确不敢直接回家,只在此处苦恼起来。
张子权所带众小厮只有却有一人,上前对着张子权附耳说了一番话,直把张子权说的喜笑颜开,但是猪头脸配上这般的笑,实在不堪入目。
原来这小厮是告诉张子权,有一种药物,可立时缓解这般青肿,而且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这小厮还说这药物东海便有,就是东海月光岛独有的“花非花”。而这小厮一个远房堂哥就在月光岛中。
张子权听到此处已是高兴起来,招呼那小厮快快去联系他堂哥,为他求来“花非花”,定然重重有赏。小厮领命去了,更是喜滋滋一路小跑着。
这小厮还真就去了他表姑妈的嫂子家。正是哪位不知道远到哪里去的所谓“堂哥”家里。刚巧这位“堂哥”正在家中。
张子权这名小厮名叫卢阳,十七八岁,家贫如洗,自小被卖入大户人家中为奴,十五岁那年又被张都买去,侍候在张子权左右。卢阳的“堂哥”名唤齐飞,二十三四岁。本是靠海为生的渔民一个,生的膀大腰圆,倒也有一把子力气。几年前被人绑到了月光岛,差点杀掉,倒是月光岛三岛主广海发现这齐飞还是个练武料子,留下了性命,守在身边。
这几年来齐飞倒也在月光岛中做了小头目,虽然是被广海收为弟子,但广海性子太过木讷,一心习武练剑,所以齐飞往日里却多跟着广江处理岛中事务。倒也深的广江信任。
这卢阳与齐飞也是素日不多往来的,逢年过节偶有遇见,不过点头之交。今日齐飞领了广江命令,离岛上岸来卞办事,顺便自行回家看看,可巧就遇到了找上门来的卢阳。
卢阳先是拜见了齐飞母亲,口中称呼这大娘,然后将齐飞请出了屋子,拉倒角落了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齐飞听明卢阳此番前来是求取“花非花”的,已摇起了头,说道:“大弟,不是哥哥不帮你,这‘花非花’可不是一般的玩意,休说我为你取来此物,我在岛中六年,都未曾得见呢。当初我也是才入岛之时,一次练剑不小心划破了脸,师傅看我受伤随口这么一提,我又说给了你,但是我并未用过呢。”齐飞一边说着还一边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
卢阳听到这里已有些泄气,低声道:“哎,若是这般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大人问责起来,弟弟怕是要被赶出军备府,指不定又被卖到何处去了。”
齐飞也实在无计可施,何况即便有办法,与卢阳本就不算亲近的亲戚关系也不值得他卖力出手。卢阳也未回屋向齐飞母亲告别,只是跟齐飞说道:“飞哥我这便就回去了,你同大娘说声吧,我不进屋了。”
齐飞挥了挥手示意卢阳不必进屋,慢抬脚随着卢阳,要将他送出院子。卢阳跟齐飞并排走着,寒暄着问道:“飞哥你是回家来看大娘吗,往日寻你可是不易。”齐飞笑着说道:“不是,我这次回来是……”
齐飞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听住了话头也停下了脚步,拉住卢阳胳膊问道:“你刚才说军备大人?”
卢阳奇怪的看了齐飞一眼,不快的说道:“是啊,卞陵城张军备张大人,我就是为军备大人公子来求药的。”
齐飞的眼中一股不明的色彩跳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