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和陈明安缓缓走到东-13楼下。门口的宿管在他的座位上，低着头玩着手机。陈明安敲了敲宿管的窗，他抬头，看到了陈明安，把小窗户推开。
“怎么了？”
“今天天气很热，能给我一杯冰水么？”陈明安问道。
那个人瞅着陈明安，又看了看旁边的徐远。他一身未吭，只是缓慢地站了起来，往冰箱走去。
从背影看，陈明安可以感觉到他在发抖。
当他打开冰箱，取出冰盒里的冰块，陈明安和徐远同时望到了冰箱角落里的一个灰色的东西。他们互换了一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徐远一把冲了进去，在宿管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到了冰箱前，一把把住了门。在对方惊恐地注视下，取出了一个不锈钢水杯。
盯着面如死灰的宿管，陈明安想起了孙辉也是一样，宁可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却不愿意丢掉手机。
他摇摇头：“每个人都是有盲点的，甚至并不是你个人造成的。舍不得有时就是这样的盲点。”
鉴证科很快有了结果，从宿管室内搜出来的“不锈钢杯”正是杜瓦瓶，在其中检测出极微量的氯仿。在证据面前，宿管，或许应该叫他的真名——赵学中完全没有否认，直接承认自己就是杀害郭锐的凶手。但关于最重要的问题——动机，他却始终语焉不详，只是坚称和郭锐长期摩擦临时起意。
徐远将“小薇”的聊天记录作为证据甩给他，没想到他十分淡漠，坚称聊天的这个人不是自己。查他的手机，QQ也早已被删除。
一条意志的绳索让他守口如瓶，警方也感到无可奈何。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郭锐之死和赵学中被抓迅速成为最大的校园新闻，在学校引发了新一轮的舆论震荡。
虽然动机这一块，始终是未解之谜。不过最后，大家基本都接受了“因为琐事而积怨”这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但和这个比起来，敏锐的陈明安很快就察觉到了另一件事。在表面波涛涌汹的舆论下，另一个流言正在学生中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宿管认罪后，考虑到种种影响，警方并未公开过多投毒细节，但即使如此，在课堂上提到过“氯仿杀人案”的杨智，却莫名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大家在私底下都在传，幕后策划者说不定就是杨智，而宿管赵学中只是“愚蠢”警方的牺牲品。
看起来，始作俑者还没死心，即使搞不死杨智，也想千方百计让他难受啊。
因此，在接到了徐远的请客邀请后，陈明安再一次不经徐远同意就叫上了杨智。
果不其然，徐远看到杨智和陈明安一同出现后，不爽的表情立刻浮现出来。
这顿饭本来是他感谢陈明安的帮忙，可为什么阿安又要拖上那个拽的要死的人。徐远心里偷偷扎着小人。
陈明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阿远，杨智这个案子也帮了不少忙，我想一起感谢他一下。这顿饭就我来吧。”说完对徐远使了个眼色。
徐远瞪了杨智一眼，抓了抓后脑勺乱翘的头发，哼了一声。杨智像没有看到他的神态一样直接坐在那里。
虽说案子了结，但徐远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满意。刚开饭没多久，徐远就忍不住抱怨：“这个赵学中嘴也真硬。这可是杀人哪，一句‘琐事积怨’就把我们警察打发了，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说到气愤处，徐远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赵学中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呢？又是怎么拿到毒药的？”陈明安问。
“我们调查过，原来他母亲曾是学校的仓储员，专门保管化学试剂这一块。难怪他对此很精通。”
“他家境很差么？”
“是不好。本身他性格就孤僻内向，出去找了几份工作都失败了。这份宿管工作还是他妈妈拼命求来的，工资不高但毕竟稳定。不然，哪有年轻人愿意做宿管啊。”徐远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可是现在……”
“阿远，你说如果我们能证明，‘弱柳’、‘美心’和‘小薇’就是郑芊芊，我们可以给她定罪呢？”翻看着徐远拿过来的结案材料，陈明安问。
这句话他说的有些大声，似乎在故意说给自己身旁的那个电脑天才。
“没用的。”徐远铁青着脸，“郑芊芊很狡猾，不仅很注意IP，在网络聊天中，半句都没有求过别人替自己杀人。她只是哭诉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压力。虽然有暗示嫁祸给杨智，但毕竟想不想杀人，决定权是在他们自己手里的。”
“唉是的。”陈明安略显无奈，“你看，郑芊芊对三个人做了同样的事。但最后结果就是三个人的表现各自不同。这点即使上了法庭也站不住脚。”
“更何况赵学中为了维护她，把所有一切都包揽了下来。如果要告她教唆，连口供都没有。这真是最高明的犯罪手法！”徐远气不过，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就干了。
听到这里，陈明安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我真不懂，明明知道都是虚幻的，他就愿意为了那个郑芊芊付出一切？”两眼泛红的徐远嗓门沙哑地问道。
“就是因为他现实生活不如意，所以才更容易迷恋那个虚幻世界。”陈明安怅然若失，“至少在那个虚拟的地方，他和他的女神在一起，这是他记忆里最幸福的日子吧。人，总是要有精神寄托的。”
话音刚落，徐远发现一旁的杨智正安静地拿起结案材料仔细端详，聚精会神端详着其中的证物照片。徐远正愁自己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呢，赶忙一把抢过材料，生气地对杨智低吼道，“就算你不是嫌疑人，这也不是给你看的！”
“这照片上的人就是你们说的邵飞云和郑芊芊？”杨智抬头，他的手正指着郭锐那三张偷拍照。
徐远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明安心底里暗自嘲笑徐远的小心眼，一旁小声地将邵飞云和郑芊芊指给了杨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