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也从挎包里取出大瓷碗,盛上冒尖的一碗饭,在伙房那个被油水养足了的胖女人那里,单独打了一份菜,蹲在角落里吃。
他几乎是囫囵吞枣,的确是饿极了。昨天晚饭,就靠一个面包糊弄了胃,夜里就已经饿得直翻腾,饥饿的滋味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此刻,这样的饭菜已经令他很满足了,他感觉到进食原来可以这样快乐。
住宿条件没什么改变,依然是简易的工篷,坚硬的木板搭在砖头上为床,乱七八糟的脏衣服、臭鞋子凌乱地挂在墙上,扔在地上。
这里的工棚,较前一个工地的工棚大许多,却依然拥挤,除了中间过道,几乎没有空地儿。
数数,共搭了三十张床位,除却角落里还空着一张,其余二十九张都堆放着油亮的破被褥。
难以想象,三十人共居一室的情景。武俊想,大概那张空着的床位就属于自己了。
他走过去,想找个地方放箱子,却寻不到一处空地。只得学着别人那样,把箱子放在木板的一端,他没有被褥,寻来一块破布把灰尘扫扫干净,夜里就准备这样睡觉。夏天怎样都好过,他可以节约些钱,其实此时他也无钱购买。
不掏钱的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下午,李文利就追着武俊去上工,他的活计是顶着烈日在一个定型的模板上弯钢筋,工头就在不远处盯着,没有半刻偷懒的时间。
武俊不停地用力,弯好一根后,朝旁边的地上一丢,又开始弯另一根,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因为刚来还不稳定,他知道若是偷懒,挨不过试用期就会被辞退,那他就得失去工作,生计就成问题了。所以,连小便都尽量忍耐,减少次数。一下午下来,两只手臂酸软无力,全身疲乏。
待到准备收工时,工头李文利走过来对他说:“喂,吃过饭赶紧过来,晚上加班。”
“噢……知道了。”
武俊嘴里应许着,心里却犯嘀咕:还干,这还把咱当人看不?也不知这加班是否有工钱,若是有钱进还说得过去;若是没有,不就亏了吗?
拿着碗排队盛饭,他几乎连握住碗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食欲,只想睡觉。
想到晚上不知还要熬到啥时候,只得多盛些,却又不敢盛得过多。工地上是绝对不允许把吃不下的饭倒掉的,若是被人发现了,会被苛扣工资。
唉……这种疲惫的滋味真是苦不堪言!
端着饭碗,手臂酸痛,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地咀嚼,却难以下咽。此刻,他没有了午饭时进食的那种快乐感觉,不由得又想:原来进食还有无奈而痛苦的滋味。
吃过饭,不敢怠慢,赶紧到现场,又围着那一米见方的‘模型台’转。直到夜里十二点,李文利才大发慈悲地对他说:“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武俊颠覆着脚步回到工棚,脸都顾不上擦一把,倒头大睡,仅五分钟,就已经发出沉重的鼾声。
第二天早晨,六点就得起床吃早饭。错过了就没得吃,六点半就得开工。武俊多想再睡一会儿啊,可是一想到不干活儿就得露宿街头,还是硬撑着爬起来。
潦草地吃过早饭,到了工地又开始同样乏味的工作,他就像一台失控的机械,不停运转,超量透支着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