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妍的笑冷凝在唇角:“执念吗?那么洛尘,你对王景略的爱又算什么?”
洛尘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沉默片刻后,道:“你觉得我的爱见不得人是吗?其实,我从未觉得我的爱有什么错,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们并无血缘关系,谈不上什么**。他那样的男子,得女子心怡垂青再正常不过。而我,又是最了解他的那一个。错就错在当时太小,那么轻易就将一声小阿耶唤出了口,一个称呼却是比千山万水还远的阻隔,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再也无法走近他了。所以,我只希望他好好的,实现自己抱负,做自己喜欢的事。可是苻妍,这本与你无关,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哈哈,与我无关?”苻妍突然激动起来,一甩袖子打翻了桌上的茶具,早已不复方才的婉约静美,她阴毒的盯着洛尘,恨恨道:“‘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这是对我最好的阐释。吴洛尘,你真正体验过这种‘伤其身痛其骨’的感觉吗?父王的死就是这种透彻心扉的痛,既然我痛了,我又怎会让你好过?”
“你想做什么?”离歌紧张的站起来。一转头却看到蓬莱洲畔的芦苇荡里划出一叶小船,小船上站着脸色难看的皇上和笑得温柔邪魅的慕容旖旎。
“陛……陛下……”离歌结结巴巴的叫出了声,心中一沉,好像知道了苻妍到底要做什么。
洛尘顺着离歌的目光看向小船上的苻坚。
她从来没有在那双深邃无波的紫眸中看到过那么多的情绪,惊讶、痛苦、愤怒、无奈……他盯着她,任这些情绪无声淌过,最后全都变成了浓重的伤痛。
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插在了他的心头,一向伟岸挺拔的他不禁身子一颤。
她知道她就是插进他心头的那把利剑,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清冷的眸中任何情绪也无,她想,也许他知道了也好。
“回去。”苻坚沙哑低沉的声音空荡荡的在太液池上空响起。
撑船的宫人忙划动船桨,船桨与水的撞击声同时撞在洛尘心头,渐渐逝去,却悠悠生疼……
“吴洛尘,你的心可真冷!”苻妍嘲讽道,“看到皇上那么痛苦,你居然丝毫未有动容。那他呢?”说完命她身后的那名侍婢移开了方外亭内的那方水墨山水画画屏。
“小阿耶?”画屏被移开,洛尘看到王猛坐在一张软椅上,神色复杂,身子却一动未动。
洛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可以坦然对苻妍说出那些话,也可以冷静面对皇上,可是却从未想过这些心思被小阿耶知晓。她无措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如刚被他捡回去时,她夜夜担心他会再次丢弃了她。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出落的十分美丽,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又变回了那个浑身恶臭、满身伤疤的野孩子。她想逃走,想立刻消失,可是她怕她走了便真的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他不要她。
洛尘的心头千思万绪,丝毫也没有注意到王猛的异样,离歌却觉出了不对劲儿,转头质问苻妍:“苻妍,你对左相做了什么,他为何不能动?”
苻妍咯咯地笑起来,她细细打量着洛尘苍白如纸的面容,似乎十分开心,“吴洛尘,我果然没说错,只有王景略才可以让你这块寒冰动容。”
洛尘冷冷地盯着苻妍问:“你到底对我小阿耶做了什么?”
“啧,亏你跟在圣手萧郎萧逸身边这么久,居然连这种让人身体酸软无力、口不能言的药物都不知道吗?哦,不对,不是你跟在萧逸身边,是萧逸跟在你身边。”苻妍今天似乎特别有说话的兴致。
“解药。”洛尘却着实懒得跟她多话。
“唉,我本来想着,控制了王景略的身体后悄悄将他一起带到封地去。可仔细一想,又觉着无聊,既然带不走他的心,空带走一具身体做什么呢。”苻妍笑着说,却笑得有些凄凉。一抬手,将一瓶药扔给了洛尘。
洛尘拿着药几步跃到了王猛身边,她先打开药瓶闻了一下,有一股恶臭,不禁微微皱眉。王猛有些困难的朝她点了点头,洛尘才有些担心的扶住他让他嗅了一下那瓶药。
王猛嗅过药后缓了缓才觉得身子慢慢有了力气。
“小阿耶……”洛尘看着他,却悄悄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不敢再靠近他。
王猛看了她一眼,起身拉起她道:“洛尘,我们回家去。”洛尘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两人行至苻妍面前时,王猛驻步漠然地看向她。
苻妍只觉得一股沁凉漫上心头,那样漠然的眼神,他对她,连恨都算不上吗?
王猛看着苻妍凉凉的开了口:“妍郡主的爱当真是等闲人等消受不起的,王景略领教了。你做的这些事算我欠你的,从今以后,一笔勾销,今生不复再见。”说完拉着洛尘上了一叶小船。
眼前碧波荡漾,烟波浩渺,那叶扁舟渐行渐远。苻妍被一句“今生不复再见”生生定在了原地。她以为自己导演了一出好戏,可她自己究竟是戏中人还是戏外人?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求不得,放不下……原来,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一场独角戏,那个人薄凉如斯,从不曾爱过她,甚至连恨,都不屑于给她,到头来只一句“今生不复再见。”
王景略,今生,不复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