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首先我要说的是,我很喜欢文文,我也希望带着他,但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你回来陪他的这几天,他很乖巧,你以前在深圳,没回来的时候,他真的很不听话,每天下午四点多就放学了,一回家就非得吃饭,我就赶紧到厨房做饭,告诉他:马上就可以吃了,但他不听,立刻就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哭,任谁都劝不住。昨天手被扎到了,我带他上公交车去医院,一路上,他都咬着牙,一声不吭,车上的人都说他好坚强,可是一看到你,他立马就哭出来了。”
“不可能啊,文文在家里都好好的呀,跟着他爸爸和奶奶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这样子的。”白云说道。
“我觉得这孩子是有心事,他从小跟着奶奶和爸爸长大,那是他熟悉的环境,但他来到这里,对他而言,外公外婆还是没有爸爸和奶奶熟悉,而且,这孩子想妈妈得很,所以,才会这样反常。我觉得吧,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孩子还是你自己带着好一些。”
“唉,”白云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又何尝不想自己带着他,我做梦都想和文文在一起这几年在外面,我经常做梦梦到文文,醒来眼泪便不停地流,有时候,想文文想得揪心般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不打工,靠什么生活”
“大山呢,他一个男人,不知道想办法养家糊口”
“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去外地打工,前几年在外面干了一段时间,他每天都不开心,整个人成天蔫蔫的,我们天天吵架,一回来,他什么事都没了,整个人活蹦乱跳的,你让我怎么说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也怪我,当初应该坚持不让你们在一起的,嫁了这么一个人,你跟着他受苦。”母亲说着说着伤心起来,眼圈红了。
白云轻轻搂着母亲,柔声道:
“妈,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日子慢慢会好过的,你别多想了啊。”
这一夜,白云基本无眠,心里在不停地做思想斗争,是继续去沿海打工还是在家里照顾儿子,这个问题纠结了她一整晚。
白云照顾了儿子一段时间,回到家里,和李大山商量了一下,便开始找工作。白云和李大山是同乡,两人属于同一地级市c市,只是白云家在离c市较远的县城,而李大山虽在农村,却离c市很近,40分钟的车程。
对于c市,白云从小就听说过,但从未去过,一直都很陌生。从家里坐中巴车到车站,下车后,她茫然地望着这个本该熟悉却相当陌生的城市,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听说这座城市里有一个市劳动局开办的人才市场,每周六开放给有用人需求的企业和求职需求的个人,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她问了几个人,转了几次公交车,才找到了人才市场。到了人才市场才发现,内地城市与沿海城市的人才市场,对职位的需求,还是有差别的。沿海城市企业多,港资、台资、合资、个人企业很多,对各种职位的需求相当大,比如,白云擅长的业务、采购等文职很容易找工作。但在内地,企业不多,尤其c市的经济主要靠几家大型国有企业支撑,而国有企业的门槛较高,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他们也从不到人才市场招聘。如此而来,在人才市场招聘的,一般都是小型的私人企业、各种个体老板,卖瓷砖的、卫浴的、卖家俱的等等,招聘的职位大都是销售或是文员,还有就是一些药店、超市招促销员,而销售职位或是促销员一般就是给几百块的基本工资,不包吃住,要靠业绩拿提成。白云一心只想找份稳定的工作,把儿子接到身边上学,她投了几份简历,然后一家家去面试。
白云工作经验丰富,外形条件不错,几家公司都有意向录用她。有一家私人酒店的老板,约四十多岁,面试的时候,一见到白云,立马两眼放光,爽快地说道:“我们对你很满意,你来我们这儿,包吃包住,给你一个单间,至于工资,你也可以提要求,我们尽量满足,职位也可以协商,对于现有职位不满意,可以做财务,不会也没关系,我找人教你。”虽然听起来好象还不错,但白云觉得这个老板有点热情过头,她微笑着不语,却下定决心另外选择,最终,她选择了做仓管员。
我就是在这时遇到了她。
虽然知道了白云的已婚身份,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着她,这世上的感情很微妙,有时候,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关心着白云。白云身上,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看到她,会让我心情愉悦,工作和生活充满向上的力量,我们成了能谈知心话的好朋友。
白云在公司里工作很勤奋努力,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认可,在她工作稳定后,便把儿子接到身边,母子俩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文文就在住处附近的小学上学,白云每天早上骑着电动车送儿子到学校,文文虽然才上小学二年级,但很听话,每天脖子上吊着一串门钥匙,中午放学了就自己回租房等妈妈。白云中午下班后,到公司食堂用饭盒打好午饭,便骑着电动车送回去,到了租房门口,白云停好电动车,便冲着门口喊一声:“文文,吃饭啦。”文文便“哒哒哒”的跑出来,冲着妈妈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喊一声“妈妈”,然后接过妈妈递过去的饭盒,大口地吃饭。看着儿子大口吃饭的满足样,虽然辛苦,但这种和儿子相依为命的日子,看着儿子在自己的照顾下,一天天地成长,白云心里觉得很幸福。白云只在食堂打一份饭,每次,她都会跟那个打饭的大姐说一声:“麻烦打多一点饭”,都是公司里的几个熟人,公司的菜是有价的,但饭是管饱的,所以,每次,打饭的大姐都会把她的饭盒装得满满的。白云每次都打三个菜,都是挑儿子喜欢吃的,文文年纪小,每次拿到饭菜便把自己喜欢吃的菜吃光光,吃饱了就把饭盒一推:“妈妈,我吃饱了。”每每这个时候,白云才会端起饭盒,吃剩下的饭菜,有时,碰到文文胃口好,菜都合胃口,饭盒里便只剩下一些浇了菜汤的白饭,有些菜文文不爱吃,白云才能多少吃点儿菜,长期以往,白云便落下了营养不良的毛病,公司一年一度例行体检的时候,医生在她的体检单上写的也是“营养不良”。
我问白云,为什么要这么节检。白云淡淡一笑,说,自己的工资不高,一千多一点,要交房租,交儿子的学费,管母子俩所有的生活开支,如果不省点用,根本就不够。我问,那孩子的爸爸呢,他不管吗,白云笑笑,说他爸在乡下,种十几亩水田,一年也没多少收入,家里修新房还欠着几万块的外债呢,只能靠自己了。
农村里的收入有时候得望天收,这年天旱少雨,稻谷长势不好,收入惨淡,到了年底,几万块的外债还是无力偿还,李大山成日愁眉苦脸。公公婆婆便趁机要白云给李大山做思想工作,去沿海打两年工,先把外债还了再说,最好存点钱,孩子将来上高中,上大学,可费钱呢。白云便软磨硬泡,劝说李大山外出打工,李大山可能也真急眼了,便答应去深圳,但有个条件,最多干两年,就回家,他说,他实在不愿意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每天像个机器人一样上、下班。白云一口应承,只要先把修新房的外债还清,其他都好说。
白云联系了深圳的王燕妮,让她帮忙找朋友,在她附近帮李大山找了一份工作,李大山闷闷不乐地去深圳上班去了。
公司的仓库主管另找了一份高薪的工作辞职了,主管仓库的经理便临时要白云代管,等待公司安排新的仓库主管人选。仓库原本有三个仓管员,一个管原材料,一个管成品,白云是管辅耗材的,仓库主管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个管原材料的,剩下那个管成品的资历比白云老,他一直认为,仓管主管离职后,最佳人选一定是他,没想到,领导居然要资历比他浅的白云代为管理仓库,他一口气咽不下,也辞职了。虽然人事部门很快招聘了一个女孩子,以及另一个和白云差不多年纪的叫张伟的男子,但那小姑娘没有仓管工作经验,张伟据说以前是管仓库的,但他对公司的产品及相关物料不熟悉,很多事都得白云带着做,白云也不放心,便把仓库所有的账目自己做了一份备查,她经常每天义务加班到晚上七、八点才下班,周六、周日一直守在仓库里,有时候,她忙得没时间给儿子送饭,便叫我帮她跑一趟,渐渐地,我和文文也熟络了。
正是七、八月的天气,室外气温高达40多度,仓库废品区的打包工因工作太累,嫌工资不合理,之前找领导吵闹了几次,没有结果,现在天气一热,更加没有工作热情,便罢了两天工,被公司开除了。废品打包房是铁皮构建的,不散热不通风,在如今最热的高温天气里,里面简直就是一个蒸笼,温度高达40多度,人一进去,身上就开始冒汗。打包是体力活,往往一干活,一身就汗湿透了,人事部门带了好几个人来面试打包工,可每次人家一进到打包房,便摇摇头走了。每天需要打包的废品、余料堆积如山,一天不整理就堆到外面来了,公司临时调了一个男清洁工到仓库帮忙,清洁工也不是太愿意,因为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负责全公司厂区内的清洁卫生,现在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儿,也没加工资,虽然只是临时帮忙,他也很不情愿。白云没办法,只好带着清洁工一起干,每天把仓库内其他的工作安排好,她便喊了清洁工一起,到打包房打包,打包房的环境太恶劣,白云每每没干多久,从上到下,一身衣服便湿透了,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清洁工虽然很不情愿,但看到白云一个女人,尚且如此,有些不好意思,便跟着干起来。
此时是公司的订单旺季,业务量大,各部门工作量也跟着加大,仓库的打包工、木工、叉车司机、抱车司机都很忙,有时候人手忙不过来,白云每天把工作安排后,看到哪个岗位忙不过来,便过去帮忙,有时候,我看到她拿个铁锤和木工一起,在木工房订木卡板,她甚至学会了开柴油叉车、抱车,好多次,我看到她开着叉车、抱车在公司里风驰而过。公司里从来没有女子开叉车、抱车,很多人表示很惊讶,我也觉得,做为一个女人,没有必要这么拼,私下里跟白云说,让她别太累,但她总是笑笑,不多说什么,下次照样什么活儿都干。白天白云就忙着仓库里的事务,到了晚上和周末,她经常义务加班,在办公室做账、对账,到物品摆放区清点实物,整个人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在白云的带领下,在公司最繁忙的旺季,仓库的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账目也清清楚楚,没什么差错,公司对升职人员的考察期一般是三个月,两个多月过去了,我很为白云高兴,辛苦了这么久,付出终于快得到回报了。
公司的张副总找白云谈了一次话。
张副总是老板新请来的老总,负责公司的行政、财务、采购、仓库等方面的工作,这人不知道是怎么取得了老板的信任,上任几个月,整出了很多不合理的条条框框,公司里很多员工对他意见挺大的,但人家是副总,尽管员工心里有怨气,也只是背后悄悄谈论。
白云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张副总的办公室,张副总脸上挂着他那习惯性的微笑,示意白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白云坐下来,看着张副总。
张副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白云啊,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代表公司谢谢你。”
“不辛苦,都是工作,应该的。”白云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这样的,公司里也一直在考虑仓库主管的人选问题,也想给你减轻一点工作压力。对了,那个张伟,工作还可以吧”
白云不知道张副总怎么会问到张伟,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想了想,说道:
“嗯,工作还是蛮配合的,表现也可以。”
“那就是了,你呢,多带带他,让他尽快熟悉仓库的各项工作。他以前在别的公司里是管仓库的,对仓库管理这方面,还是挺有经验的。”
白云听到这里,心里“咯登”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听张副总的意思,是培养张伟做仓库主管吗
张副总不说话了,微笑着看着白云,白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终于,张副总开口了:
“你呢,把仓库所有的账目交给张伟,仓管的一些工作安排也尽快让他熟悉,等不了多久,公司就会宣布仓库主管的任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虽然张副总没有明说,但白云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意思来了,她的心里感到了一阵阵凉意,她默默地点点头,从张副总办公室退了出去。
几天后,仓库主管的任命下来了,果然是张伟。
下班后,白云给我打电话,说请我吃饭。我很意外,她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我,我和她来到她住处附近一个小餐馆。白云心情很低落,一路上都不说话,很沉闷。
我们点了菜,白云破天荒地点了一件啤酒,我和她吃过几次饭,一般她不喝酒,她说以前做业务的时候是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喝,现在,能不喝酒就不喝酒。
菜上来后,白云自顾自开了酒,仰头就开始喝,我很少见她这样,猜她是因为仓库主管人选一事而闷闷不乐,其实,仓库主管的任命书在公司里一公布,大家都哗然了,这几个月来,白云的辛苦付出,公司里的人都看得到,同事们也都以为仓库主管非白云莫属,只是不知道张副总会来这一手,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我有些心疼:
“这个张副总,来公司快半年了,就没有做一件好事,把员工们整得叫苦连天不说,还用人惟亲,介绍了好几个自己的人进来,占了几个不错的工作岗位。白云,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在外面打工就是这样,想开点啊。”
白云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话,只顾自己喝酒吃菜,不一会儿,两瓶酒就下肚了,在她开第三瓶酒的时候,我拦住了她:
“别喝了,你这样一气猛喝,对身体不好。”
“没事,我能喝,别忘了我以前是做业务的,喝点酒算什么,今天,我就想喝酒。”白云轻轻把我的手推开,平静地说道。
“那我陪你喝,只要你高兴就好。”我开了一瓶酒,和白云对饮起来。
几瓶酒下肚,白云说道:
“小石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吗因为我没有退路我们仓库里的几个男人说,没看到哪个女人象我这样的,把自己当男人用,干男人们干的活儿,加班加点,拼命工作,他们都说,一般来讲,一个女人这么拼,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
白云苦笑了一下,说道:
“是啊,他们说得对,我是真的家里条件不好,我公公是残疾,我婆婆年纪大了,又多病,他们在农村里,干不了农活,也没有其他收入,我老公又不愿意打工,我们还欠着外债我不靠自己,我能靠谁我如果不拼,我和儿子怎么生活”说到这儿,白云的眼泪掉下来了。
她停了一会儿,拿纸巾擦着眼泪,我看着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白云把眼泪擦干,又喝了一杯酒,说:
“可这个世道就这样,你不拼根本就没有机会,可是,有时候,不管你怎么努力,领导说你好你就好,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我们人微言轻,丝毫没有说话的余地,没有为自己争取的机会。我不是为了争名夺利,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勤劳、自己的努力,能够有上升的机会,能够改变我的现状,让我和家人生活得更好一些,可是为什么,不论我多么努力,不论做出了多少成绩,却还是这样的结果”
白云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只能心疼地看着她,默默地陪着她,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应该是一个倾诉的对象,把心里的苦水吐出来,也许,她心里会好受些。
“如果这是在外面打工,我肯定会离职走人,但是现在,再怎么委屈,我也只有忍受。儿子在这里上小学,我必须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来站稳脚跟,因为我要照顾他,因为我需要这份工作来维持我们娘儿俩的生活。在这个内地城市里,找份合适的工作也不容易,就业机会少,正规的公司更少,我知道,为了生存,明天,我还得一如既往地去上班。”白云笑了,笑得很苦,脸上还带着泪痕。
“你别想太多了,张副总这样整下去,总有一天,老板会看穿他的,我们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看到白云这样难过,我心里也难受。
白云苦笑着摇摇头:
“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环境,只有选择适应,因为我要生存。有时候,突然就会有些忧伤,有些迷茫,内心空落无所依。一直在努力地做个阳光、积极、向上的人,坚持着自己的信念,感恩、善良、友好地对待周围的一切。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并不是你努力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并不是你认真对持一切,就会得到相等的对待。相反,那些不一定努力不一定认真的人,却机缘巧合左右逢源。可是,就算明白了这一切,却还是得一如既往的努力坚持,因为不努力就更没有未来。生活的残酷在于,你明知道了现实的残忍无情,却还得依然去热爱它,却还得依然在布满荆棘的路上蹒跚前行,只为那未可知的未来。小石头,我就想找个信得过的人说说话,和你说了这么多,我心里没那么堵得慌了。”
我们又聊了会儿,白云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慢慢地,看起来似乎没刚开始那么难过了,我结了账,把她送回住处。
第二天上班,看到白云,她双眼有些肿,黑眼圈严重,面色憔悴,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或者是根本没睡,但心情看起来舒畅些了,可能想通了。
仓库主管的风波就这样过了,白云上班时还一如既往的认真、勤奋,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白云和儿子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间民房里,这里离工业区近,离市区稍远,以前就是农村,这些年开发成工业区后,稍稍繁华热闹起来,很多原来的村民自修的民房便用来出租,赚点外快。
白云租的房子是一幢三层的小楼房,她在一楼租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没有单独的厕所,每层楼有公用厕所,根本没有厨房,我问过白云,那在哪里做饭呢,白云说,有时候把桌子搬到走廊里做,有时候赶时间,就直接在房间里用电磁炉随便做点,没有热水器,就用塑料桶接了水,再用电热管烧热水洗澡,生活条件很有限,每天看到白云打扮得光鲜靓丽地去上班,绝对想不到她原来生活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白云曾经跟我说过,她住的地方,公司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她给文文送饭来过,其他人,她从来不邀请,她说:
“公司里总是有人问我,怎么不见你老公啊,他是做什么的啊,你怎么一个人管孩子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题,我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她对我说:
“小石头,不是我故作神秘,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人们总是不由自主地窥探着他人的生活和隐私,然后一转背,就作为和朋友、同事间茶余饭后无聊的话题,尤其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单身女子,独自带着孩子,有些人是因为好奇,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男人,总想着一些不堪的勾当。我这样,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说实话,我以前也对白云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心,直到和她熟悉了,直到走进了她母子二人的生活环境,我才知道,原来,她生活得这么不容易。
“一个人带着孩子,有时候,把自己当男人用,换灯泡,修门锁,搬东西。不管什么事,都自己咬着牙扛着,因为不想麻烦别人,不想欠人情。但是,和你接触多了,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且,有时候,我忙不过来,也确实需要有个人帮我,谢谢你,小石头。”白云很真诚地望着我,对我说着谢谢。
“白云,你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忙工作,工作那么忙,收入这么低,住这么差的房子,真的太不容易了。”我有些感慨。
白云淡淡一笑:
“也只有这样的条件,人总得要生存下去。我之所以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有所改观,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目前的生活状况,虽然,努力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如果不努力,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现在,虽然辛苦一些,但和儿子守在一起,看着他一天天健康地成长,就算工作很累,心里也还是觉得幸福。虽然生活很不容易,但我每天还是打扮得很光鲜地去上班,我不想灰头土脸的,成为他人议论的对象,也不想象祥林嫂那样,见人就诉说自己的不容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看你笑话的人,远远多于能真正给你帮助的人。”
这个周末白云不用加班,她在租房里忙活着,儿子和几个小孩子在外面做游戏,她听到儿子童稚的笑声在窗外响起,这让她感觉到了一点真实的暖意。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们都跑向自己的家,你可以在后面追,但如果我说一句暗语,你就得停下来,不许再追了。”说完,白云就听到了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小女孩猛然大声说道:
“床前明月光,李白睡得香好了,你不许追了”
儿子笑着去追另一个小男孩,眼看就要追到了,小男孩跑向地上做标记的他的“家”里,猛地站住,喊了一句: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儿子没办法,只得去追另外的人,几个小孩子的笑声不断地响起,这让白云觉得很温馨。
有一次,白云和儿子从县城娘家回c市,白母给了儿子一百块钱,到c市一下车,儿子就嚷嚷着去超市买零食吃,白云不想让儿子失望,她蹲下来,看着儿子,温和地说道:
“文文,妈妈没有多余的钱给你买零食,如果你要买的话,只能用你自己的钱买,至于买多少,你自己看着办。”
儿子点点头,拉着白云走进了超市,两人在超市零食区域逛了很久,儿子终于挑选了两袋零食,然后拉着白云的手:
“妈妈,我们出去吧。”
白云看了看标价,心里默算了一下,总共才7.5元钱,她有些心疼,于是,柔声对儿子说:
“文文,你可以再买一些的,没关系。”
儿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妈妈,我真的不要了,我们去付钱。”
白云笑了:
“文文,你再买几袋,不用你自己花钱了,妈妈帮你买好吗”
儿子依然摇了摇头,拉着白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零食区。
二人走出超市,超市下面正好是一家肯德鸡餐厅,餐厅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很多小孩子正坐在餐厅里,有滋有味的啃着鸡腿,儿子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白云也跟着放慢了脚步,儿子抬走头,小声央求道:
“妈妈,我想吃肯德鸡。”
白云看了看拥挤的餐厅,想了想,蹲下身子,对儿子说:
“文文,妈妈身上没带多少钱,可能不够吃肯德鸡了,下次可以吗”
儿子看着白云,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白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超市。
自从把儿子接到身边上学后,儿子的性情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乱花钱,早上除了吃早餐,剩余的钱就拿回来,交给妈妈;他做错了事,白云总是和他讲道理,他也似懂非懂地听着,下次,果真改善了许多。看着儿子快乐、健康地成长着,白云的心里很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