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响,蔡薇用身子顶着门进来了,她两手端着一只不锈钢的罐子,一只小手指钩着一只塑料袋,里面是一只金黄色的葱油饼,这是早上李少明馋的早点。
蔡薇支起床上的小桌子,又在李少明的脖子上围上毛巾,然后把二样早点放在桌上。李少明象个小朋友一样听话地拿起勺子,咬一口饼,再喝一口豆浆,吃得津津有味。蔡薇坐在一边,看着他香甜地吃着,也满足地笑了。
这半个多月来,她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李少明的病房里,好在最终人是抢救回来了。蔡薇到现在都不敢想那次惨烈的车祸。当她赶到现场的时候,李少明已经满头是血,完全不省人事。经宁城医院急救后,当天就转到了上海这家大医院。
这半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蔡薇觉得实在是上苍可怜她,才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以十二万分的精力照顾着李少明,她惊奇地发现,李少明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记得简宁,记得公司,记得宁城的住所,却完全不记得林晓美了。医生检查后认为李少明是因为强烈的脑震荡,引起了近事失忆,也就是说他对当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同时,经上海知名的教授会诊,觉得他除了脑震荡引起的近事失忆外,还合并了选择性失忆。
“来,你吃一口”,她正想得出神,李少明已将一勺子豆浆伸向她的嘴边,蔡薇张了嘴,任凭李少明将豆浆喂进自己嘴里,然后,李少明便呆呆地盯着她看,她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嘴里说着:“有什么好看的,好好吃饭。”“你真漂亮”李少明盯着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一边放下勺子拉住了她的手。
蔡薇不知如何是好,这些天来,李少明的健康在逐渐恢复,对她的感情也如同加了煤的炉火一样在急剧升温,他几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她,有时候,她离开时间稍微一长,他便会焦急不安。蔡薇轻叹一口气,她享受这眼前的一切,但又觉得这一切,如风中露水一样容易消失,如果有一天李少明完全清醒,那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浓情密意吗?
她的心里当然希望李少明能完全康复,早几天,她特意又去找了主治医生,医生说了,这类病人虽然康复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如果病人愿意,他可能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出来。她当时就想到了林晓美,林晓美不就是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的人吗?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李少明从眼前的世界里出来,自己又如何面对失去的一切呢?到时候的自己承受得了这样的失落吗?
她摇了摇头,决心不再去想这些事,一切天注定,当初自己也不奢望和李少明之间还能有现在这样的日子,那就一切随天意吧。暂且享受这眼前的一切。爱过了,便无怨无悔。
她站起身来,收拾李少明吃完的餐具,又用纸巾将李少明的嘴角轻轻擦干净,然后,便拿起餐具,准备去洗干净。谁知李少明又一把拉住了她,让她坐在床边,他的手就这样拉着她,痴痴地看着她。窗外,一树合欢的枝叶在风中轻轻颤动,时光,在树梢上悄然溜走,小雀儿也不再吵闹,将安静的时光留给这对相爱的人。
上海某大厦二十七层李氏贸易公司董事长室内,李福根正对着一叠报表忙着。闲居三年,他几乎已经不能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他出身于浙江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唯一的出产便是竹子。十八岁那年他高中毕业,跟着一群村里的壮汉到上海打工,干得是挑土方的力气活。当时的上海象个大工地,到处都搞房地产,很需要有人来干这些不需要多少文化的力气活。
上海一年的挑土生活,除了给李福根练出了一副强健的身板外,也给了他一个致富的机会。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生的他,自然有着和其他目不识丁的同乡不一样的眼光。不久,他就成了一个挑土方的小头目。再后来,搜罗同乡中的木工,瓦工,成了一个小施工队,再然后,便成了小包工头,几年努力下来,最终成了大包工头。赚了钱,娶妻,生子,成立自己的公司,终于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创业的艰辛现在想来都是不堪回首。那些年他基本只睡二三个小时,跑各种关系,喝各种各样的酒,请各种各样的客,工商、税务等哪个部门都得花时间对付,唯一能省略的,只有自己的休息时间。等公司稳定,能坐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天天跑医院了,失眠,多梦,心悸,头痛,头晕,身上各种各样说不出的难受,以致有一段时间,他觉得做人真是太没意思了。
医生告诉他,这些症状是重度神经衰弱引起的躯体不适,和过度紧张的工作状态有关系。如果能放松精神,或找个地方休养一下比吃药有效果。
就这样,李少明一毕业就开始帮李福根打理公司,一年后李福根把公司交给了李少明,回了浙江老家,开始过起了养鸡种菜的闲居生活。一开始他还有点不放心,隔几天便要过问一下公司的情况,半年后便彻底地放了心,安心呆在山清水秀的老家做起了农夫。如果不是因为李少明的这次车祸,他根本不想回到上海来。
现在,看着李少明一天天好起来,李福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放下了,而且,他还发现了自己儿子和蔡微之间的情感不一般。作为一个父亲,他调出了蔡微的人事资料,看完以后,他放下了一半心,女孩家庭人口简单,简历清白,学历又高,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不过,他还是想进一步接触一下这个女孩子,趁着儿子还在医院,他决定请蔡微吃顿饭。
晚饭就在公司餐厅的包厢里,李福根不想让蔡微有太大的压力,只说是吃个便饭。
六点整,蔡薇准时到达。一身合体的藏青色职业装,头发挽了一个发髻,脖子上点缀了一块玫红色小丝巾,显得干练而又优雅。
李福根满意地看着这个走进包厢门的女孩子,和自己的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三人坐下开席。
病房里的李少明因为蔡微的离开而显得百无聊赖。请的护工在身边忙忙碌碌地给他削水果,递点心,但蔡微不在,他觉得吃什么都不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