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这个活计实在无聊。
我也想要知道,有谁会信这样无聊的东西。
偏偏那个老头就信,就像他相信在阳光充足的时候睡上那么一觉就可以忘掉自己已经头发花白,到了快要进棺材的年纪。
难道这个老头生前就这么迷信?
伺候一位这样古怪的人也真是不易。没办法,工作嘛。没想到死后也会有工作。本来以为可以瘫在云彩里好好的睡上一觉,不必再理会地上发生的闲事。没想到,死了以后竟然在这里,这个鸟不拉屎的列车上。
又扯到前世了。姓名和过去这些东西都是那些在前几列车厢那些吃香喝辣的人不需要,或者说故意被丢弃的东西。而我们这些地底人却要求把它被垄断的权利放开,知道自己的前世。
若是知道前世我会不会被吓一跳呢,就像看到水晶球里自己穿着橘色制服,两只手笨拙地拿着扫把,说不定会大叫"我生前竟然是个清洁工"。呵呵。
我们也无聊,无聊无聊无聊。
近些天一点兴趣都没有,出了工作就是工作,对酒对男人都没兴趣的人生是怎样的?
就是这个样。
喂喂,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反正你们这些年轻人还保持着好奇,告诉你们,你们早晚会把自己消耗殆尽。这方面就不是因为我先知了,而是人的基本规律。
倒U规律可听说过?人由强大而一点一点的变弱、衰老,总之就是这个样,你也别反驳,你也别反抗。我早就受够了。怎么知道这些?无聊的时候老头的书可没少看,他那里说什么梦话的书都有。
哈哈,你的嘴唇在动了,牛仔帽,好吧好吧,说出来吧。不用担心我会看到你的心思,真的,我对它们没什么兴趣。知道多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无非就是袋子里多装了些垃圾一样。
"我们没什么计划,甚至只是个想法而已。"
这小子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现在做这些不能说没什么用,而是不太需要.."他的语气显出来的疲软和瘫在一起端出来的意大利面一样。
你分明就是在想,这样完全没用吧,知道的。
"我们都知道。"他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大,看着我了,"总部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不,肯定察觉了我们的反抗意图,在他们还没完全从山羊脸那里腾出手来剿灭我们之前,这是最好的机会。"
山羊脸?
乌鸦沉默着点头,眼看着他的嘴唇动了动,可就是没说什么。
"时机这东西一定要把握住。就这个空当可不是那么多。这方面我们还要感谢那个大叔。"
那家伙,松松了帽子,就像松了松下水道阀门一样,之后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如今的总部,就像扣在头上的铁盔一样,烦人得很。不光是把空气压缩到头顶上让人喘不过气,铁盔里还伸出些铁针"滋滋""地钻进脑子里,直到碰触到脑子里的神经线还不算,还要和那里面的神经元融合到一起。这样,以后你动哪根神经,有什么想法,盖在你头上的铁盔都知道。"
铁盔?这个比喻还真是恰当。
"而就在这个扣在头上的头盔里,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蠕虫,他们寄生在你的毛皮里,吸收、强占着你头上的营养。它们整天除了吸饱了营养就是在里脑子里睡大觉,就算是呼噜声也要吵的你不得安宁。"
"若是戴上这样一个头盔任谁都会疯掉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而那行为也不一定就是身体的,从根本上讲,这些行为都是你脑子里的蠕虫触动了神经线,就像拿着几根提线一样控制着再也没有主见的身体。"
牛仔帽的身体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有了精神,他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脸上的血气也多了起来。
我知道他还没说完,这个电台般的嘴还会放出声音来。
我暗自窃喜。看了看坐在长沙发上的乌鸦,他的脸色也多少好了一些,见我看他,他也明了着什么似地看向我。
"婆婆果然有办法。"他的眼神再说。
"一刻也不能停了,就是让我再等上那么一刻说不定脑子里的寄生虫就会侵蚀着头皮,钻到脑子里,触动哪一根神经,最终让我做出什么荒唐的事。"
"对,把他们都揪出来,一个一个从盛宴和酒会里揪出来。就在他们的脏手手碰到桌子上水果盘鲜亮的像假的一样剔透水果时;就在他们舔着燕窝发出啧啧声嗦着鱼翅的时候;就在他们让女人用舌头喂他们汤的时候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揪出来,放在机器上巨大的齿轮上,把他们的血肉通通绞碎!"
牛仔帽激动地几乎就要跳起来,他的手颤抖着扶在桌子上,好像桌子随时有可能翻掉。就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另一只手拿起了烟灰缸,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随着破碎的声音,他的身体还在一喘息着。呼吸之间,身体的幅度是那样的大,一股股空气从他的鼻子里出来。仿佛打碎烟灰缸还不算,他要把整个车厢,不,整个列车都毁掉。
屋子里的节奏和窗外的海默默地等他平息下来,终于,它们如愿以偿了,而牛仔帽还捂着他的脖子上的伤痕不断咒骂着。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乌鸦和我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好了好了,这下都好了,老头让我把你的勇气和自信统统找回来,这样我也完成了使命。别着急,现在再谈什么都是可以的,因为你回来了。就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你终于从困倦走出来,拿回快要被总部磨没的狼性。
此刻,我知道三瓣花根上的气味让探听草睡了下来,倘若总部无意中从音响里听到刚才牛仔帽发出的声音,会有什么反应呢。应该会战栗的发颤吧。
屋子里的水汽再没那么重了,海面上的风也渐渐涌起来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的心里已经快要压不住兴奋了。